肖玉的瞳孔眯成一根针:“我知道,你是武林皇帝,也是刀神。”他亮出了兵器,一支一丈长的铁枪,铁枪跟他的人一样笔挺。当他亮出这支枪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就不像一棵树了。因为树是安静的,而他则充满杀机,充满杀气。其实他更像一支枪,笔挺的枪,锁喉的枪。
“你有几成把握胜我?”
“没有,一成把握都没有。”肖玉悲凉地说,“我的枪狠,但狠不过你;我的枪稳,但稳不过你;我的枪准,但准不过你。我知道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超过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路?”
“我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我站在这里,也许还有生机,因为我有帮手。你的刀快,但我的人多。如果我退,就只有一条路——死路。”
孟寒风这时看见了他的帮手,不是一个,是一群,十三个。先前没看见他们,是因为他们太矮,矮得往蒿草丛里一站,就只能看见蒿草了。但江湖上的辈分是不分高矮的,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也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疼的人。他们便是赫赫有名的“风雪雨雷电”十三煞星,暗器高手中的高手。
肖玉出枪了,枪似一条乘风破浪的长龙,带着呼啸的狂风,挟着天崩地裂的气势,枪锁孟寒风的咽喉。他一动,十三煞星就动了,顿时空中落满雨,箭雨;雨中飘着“雪”,似雪般密集但错落有致的透骨钉;还有风,十三柄巨斧在空中旋转的风,扑面而来无处可躲的风;风中有“雷”,那是相互撞击不断变幻方向的飞钹;风中还有“电”,雪亮的闪电,闪电似的飞刀。
这些“风雪雨雷电”攻击的不是孟寒风,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柔似水、艳似花的女人——玉环儿。玉环儿不会武功,孟寒风知道,作为老江湖的十三煞星自然也看出来了。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总比杀号称“武林皇帝”的孟寒风容易。
十三煞星很会盘算,他们料定孟寒风要心慌,心慌的人无论刀法如何好,都不可能躲过“锁喉枪”。而且孟寒风也不可能躲,他和玉环儿靠得太近,他一躲就暴露了玉环儿纤弱的身躯。那样玉环儿不但成了暗器靶子,而且还成了枪靶子。他们把一切细节都算好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杀手,知道一个微小的漏洞就会赔进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很谨慎。
但再谨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肖玉会收枪。肖玉收回自己的枪,不是他发了善心,而是在他刺出那一枪后,他就看见了一柄刀。一柄显然比自己的枪更快的刀,是孟寒风手里的劈风刀。钢刀是用来削、劈、扫、刺、挑的,可孟寒风却把它当成飞刀抛了出去,这刀飞出去比十三煞星的暗器更快,比一百石的弓弦发出的飞羽更猛。肖玉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这么使刀的。刀原来是可以这样用的?肖玉脑海里念头一闪,仅仅是一闪念的功夫,明晃晃的刀已飞到眼前,寒气已冷了他的鼻尖。他后退,快如流星。忙收枪,枪一晃已收在胸前,挡刀,劈风刀上没有手,但有力,似有三百个人握着这柄刀向他砍来。肖玉挡了一枪,火星四溅,挡不住,后退。再挡一枪,仍卸不去刀上排山倒海的力量,再退。再挡一枪,劈风刀像一只被打断翅膀的鸟,跌落了,肖玉跳到嗓子眼上的心也落下了。他一向善于锁住别人的咽喉,只是今天他自己的咽喉像被鬼扼住一样喘不过气来,冷汗如雨。
就在肖玉喘了一口气的刹那间,“风”止了,“雨”停了,“雪”落了,“雷电”也静了。就在这一刹那,孟寒风身上的黄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包袱,包住了十三煞星的暗器。肖玉看得目瞪口呆,十三煞星也是口呆目瞪,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孟寒风竟在漫天暗器打来的瞬间,脱下自己的长袍,罩住了四面八方而来的所有暗器。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真是撞见鬼了,他们当中有人开始诅咒。
鬼没有见到,他们却见到了闪电,听到了闷雷。孟寒风大喝一声,黄袍里的暗器炸开,像铺天盖地的流星雨。孟寒风没有了刀,但他发出了比任何刀都可怕的暗器,以风的速度,以雨的密集,以雪的飘忽,以雷霆万钧之力发出了暗器。
四周的惨叫声响起。当声音静止,孟寒风面前只剩下一个人,像一支笔挺的枪,以他独特的方式站着,冷冷地望着孟寒风。这个人就是肖玉。只是他脚下已经淌满了鲜血,十三煞星的血。
肖玉周围的蒿草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洗礼过,全都折落在地。但肖玉却没有倒,他像枪,也像树,扎根于黄土,雷打不倒风吹不折。
孟寒风笑了,他笑的时候像一个孩子。也许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他也不喜欢板着脸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尽管他是武林皇帝。他说:“你的枪的确很快,但你仍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
“那你还打不打?”
“打!”肖玉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这回轮到孟寒风奇怪了,“难道你比刚才有帮手的时候更有把握吗?”
肖玉回答:“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了刀。”
刀客没有了刀,如同老虎没有了牙齿,苍鹰没有了翅膀一样。孟寒风的绰号是“刀神”,刀就是他的神,他的魂,他的依靠。没有刀,他还算什么“刀神”。
孟寒风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