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六盘山》2004年第04期
栏目:小说看台
2002年3月15日凌晨,爱民县东湾乡北沟村一组村民郭同家发生火灾,大火从他家西屋烧起,烧毁房屋两间,烧死两人,烧伤两人。在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后,被起来的村民扑灭。
烧伤的两人是户主郭同夫妇,其中郭同的的伤势非常严重,头脸、胸背、四肢几乎没有完好的肌肤,老伴张芳玲受伤较轻,两人在天亮后同时被送到爱民县医院救治。
烧死的人一个是他们的小女儿麦麦。
另一个被怀疑是麦麦的未婚夫刘帅兵。
从废墟中抬出来的两具焦尸已经说不上是谁,甚至都说不上是什么了,没有五官,没有皮肤,没有手脚,没有人的任何形状,看见的,只是两截焦黑的短小的木炭一样的东西,惨不忍睹地被并排放在郭家的院子里。
院里院外都是人。不同的是院子里头全是男人,而在门外探头探脑交头接耳的,都是女人。
太残忍了!
咋可能呢!
太可怜了!
谈话大多限于这种类型,但也有些例外,比如说除了麦麦那个人是谁怎么会半夜三更在老郭家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会有人提出来,但因为没有人比别人知道得更多,主要的就是对这巨大灾难的恐惧和叹息了。
警笛警车和警察的出现,使漫游在院子和人心里的惊疑和悲伤醒了一下神,变得紧张而严肃起来。大家主动地让出一条最短的路线来,让警察一下子就走到最前面。
这是谁家?
郭同,郭同家。
郭同呢?
送到县医院去了。
还有谁?
老两口都送走了。还有就是这……还有个小儿子,年过罢就挣钱去了,怕走内蒙了?是走内蒙了。再就……他家大媳妇在呢,只是另过着呢……
人呢?
郭同的大儿媳赵连香哭得鼻涕眼泪地站出来,身边两个十来岁不到的孩子,也哭得眉眼模糊。
火咋烧起来的?
我……我……天亮了听见人哇啦啦的……
你男人呢?
走内蒙了,和他兄弟一起……正月十六就走了。
这——是你妹妹吗?
我……怕就是……我没看见……认不得……
这一个呢?
……晓不得……看不来眉眼……
谁晓得?
都没看见,我们来的时候火都烧的时间大了,房都烧着了么,人又不得进去,就是两个老的差一点都救不下了,谁也没见到底是谁。
这个房子是谁住的?
是他家的女子麦麦住着呢,这两个……一个肯定是麦麦,老两口哭着喊着呢么,麦麦麦麦的,那一个么好像说是刘帅兵……反正一问郭家老两口就知道了。
刘帅兵是啥人?
是麦麦女婿。
结婚了吗?
没呢,今年说结呢,咋又拉倒了?反正还没结呢。
他是做啥的?
农民。
昨天谁见他来过么?
没见么。
他人咋样?听见和老郭家闹矛盾了没有?和麦麦有啥矛盾没有?
人么老老实实的,也没听见有啥矛盾。
问话和回答大抵就这样,因为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情况,公安干警拍了几张照片,做了些简单的笔录就离开了,临走嘱咐大家有什么情况赶紧报告公安部门,再有就是尽快把尸骨安葬了。
警车就去了爱民县医院。
在爱民县医院的急诊病房,干警们见到了面目全非的郭同夫妇。郭同的身上几乎缠满了绷带,挂着瓶子,插着氧气,老伴张芳玲只在左手上插着输液针,她断断续续地回答了干警们的提问。她肯定了那两个是她的女儿郭麦麦和女婿刘帅兵,他们是半夜两点左右听见女儿的叫声并发现她屋里着火了,但是门窗都从里面插上了,她和老伴进不去,很快火就烧得很大了,郭同后来用铁锹劈开房门,已经看不见人在哪里了。
而且昨天刘帅兵并没有来过家里,到睡觉前为止她也没有看见过他。
但她说刘帅兵脾气挺好的,尤其是对麦麦,没见生过气,有时候两个不高兴,都是他哄着麦麦的。
去刘帅兵家的调查除证实这些外,只多了一条:去年腊月他们之所以没结成婚,是因为没给清老郭家的彩礼,而彩礼本来是能给清的,可刘帅兵拿好不容易贷来的款干了其它的事。老郭是个犟人,没见钱就没嫁女儿。
而且刘帅兵烟瘾挺重的,他自己住的屋里被子和褥子上有好些烧黑的洞。
未婚未妇,感情很好(他们订婚两年多了),而且差一点就结了婚了,那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做了越轨的事,两家离得并不远,麦麦的兄弟不在,老两口好瞒,幽会就不可避免,但终归来来去去的累,也许吸了烟睡着了,烟头上的火星引燃了被褥,再醒来已被困住了,父母在外头不敢开门,迟疑之间惨事就发生了。
公安部门作出的判断大意如此。
没有线索可以提示是蓄意纵火,偶然事件的可能就很大。而且,肇事的既已身亡,责任也就没法再行追究,郭家的损失只好不了了之。
时间越往后推,这样的判断越显得合乎情理。事发一个星期,大家几乎都认定这个事实了。
十来天之后,不但爱民县公安局,而且东湾乡北沟村的人差不多都觉着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的是,法院居然给郭同下了传票,刘帅兵的家人起诉,理由是郭同夫妇伙同其女郭麦麦蓄意谋杀了刘帅兵。
因为伤势严重,郭同夫妇没能出庭,他的两个从内蒙赶回来的儿子代他们出席了法庭的审讯。
刘帅兵家提供了两个证人。
是两个放羊的。一个四十多岁,破旧的灰蓝衣服上少见地缝着补丁,形容显得猥琐,听说是个老光棍。另一个是个十三岁的男孩子,说话有些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