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爷爷的主业是农民,就是种田的,泥腿子。木匠是他的副业。
爷爷是个农民,有什么好写的。中国最不缺的就是农民。最多的也是农民。就像沙子一样。金子不写,沙子有什么好写的。
沙子如果是玛瑙或者和田玉做成的呢?那也是沙子。
不成器的不是沙子还能是什么?
我爷爷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太好,或者说他不怎么成器。而他养的几个儿子,也就是我父亲和我伯父,稍稍成器,都是小官僚。我四叔也不错,挺会赚钱的。我三叔呢和爷爷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可他也生出了个鹰钩鼻的儿子,后来也居然当了个什么保险公司的副总,要知道我们家族从来没有鹰钩鼻的,我想他的官还不够大,要是再大点,也可以像朱元璋那样弄出个母亲梦见蛟龙附身之类的传闻,当然也可以说我小堂弟太可爱了,大人们喜欢捉他鼻子逗他,结果鼻子被捉成了鹰钩鼻,结果因祸得福……附会吗,人们茶余饭后都喜欢说某某人当了什么什么官,某某人赚了多少多少钱,边说边眼睛发亮,仿佛沾了光似的兴奋,但是久了又发觉上当了似的,别人的阳关大道并不搭界自己的独木桥,就冷淡了,可是人生除了“权”与“钱”似乎就没有更重要更迫切的事了,所以冷淡了不久就又兴奋了,总是这样反反覆覆周而复始——可我们厌烦了,还是说说沙子,说说农民爷爷的事吧。
我现在住的房子是沙子做的,准确点说是如果没有沙子,就盖不成我现在住的这个混凝土框架结构的房子。我住得是很舒服。我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们不感谢沙子,但至少也不能作践沙子吧。
我写沙子,或者我写农民爷爷,并不是要讨伐。
不讨伐任何人。(我的村里人,冷淡也好,兴奋也好,他们是那么好。良言也好,恶言也好,是衣食父母那般的好。)
杯弓蛇影这个词,在小老百姓这儿,就像布娃娃,可以让鸡犬戏它一戏,甚至踢到臭水沟里(用某诗人的话说叫“排泄物”)。不就是过小日子吗,笑谈国家大事也不用杯弓蛇影啊。
杯弓蛇影,让它存在在历史里挺好的。
我这么说又有点往我爷爷脸上贴金的嫌疑。
我的这点私心啊,古来有之,什么上纲上线啊,什么放卫星啊之类的,哼,什么杯弓蛇影,你是风云人物吗?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