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歌没想到中考后居然还要训练。中考三天前结束了。
高中的学姐昨天打电话到她只剩不足十元的手机,那时她待在家里舒服的空调房里把脚跷到桌上喝着冰的饮料发呆。
两星期后要打比赛,初一新生也会来集训。
下午两点半,这时的太阳眯着眼睛,阳光从深绿色长满灰尘的叶子间钻进来,定在铺着黄色地砖的人行道上,风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在抖动。周雨歌出门前带了一把很旧的小黄钥匙,那是初三(7)班班门的钥匙。初二的时候,她被何颖连续罚三个星期的值日要第一个到班里,是那时候在家楼下的五金店配的。她中考完后就只回过一次学校,初三(7)班被同学挤满了。今天她想看看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室。
她提前到了学校,学姐说三点之前务必到校。
路过校门口保安亭的时候保安叫住周雨歌。
“你进学校干什么?”
“排球队训练。”
保安的手挥了一下。
他说“怎么这时候训练”的时候周雨歌已经走进去了,装作没听见。
学校的猫现在不躲在花坛里了,它们窝成一团在地上睡觉,平常两点半应该是语文两节连堂,开小差和犯困的时候。
周雨歌还是按往常一样从侧面楼梯爬上四楼。路过男厕所的时候想男厕所就算没人上也还是这么臭。每一层的楼梯口都会贴一张风景画和一句形容这风景的话;一楼是九寨沟,二楼是沙漠,三楼是长满松树的山,四楼她最熟悉,那是喀纳斯湖,在她出生的新疆。那句形容的话是上帝的调色盘还是洗脚盆她记不得了,这些风景图都挨着男女厕所。
她习惯从后门进班,因为她从初二开始就一直坐最后一排了。后门把手的位置有被撞过的痕迹,她从口袋里摸出小小的钥匙。对了半天也没有对准,发现弄反了,又转过来。班门总是很难开,钥匙太小,用力的时候会硌手。终于打开了,门打开的时候蹭着地,是以往秋天值日生扫落叶的声音。
黑板没有擦,上面还写着考试时间。桌子都没有摆,很乱。
灰尘在阳光下飘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她从第一组走到第四组,再走回来,好像初一当英语课代表的时候早上带读一样。她坐到属于自己的最后一排的角落——第一小组的最后一个,靠窗的位子——上课时总望着左边带防盗网的窗户外面发呆。她坐在位子上觉得自己太大,位子太小。同桌郑皓渊的桌子上有他用小刀刻下的“卐”字符。
周雨歌又走到教室后面的公告栏,那里挂着的照片都摘下来了。那些班级照片放在旁边废弃的坏了的桌子上。她拿起最上面那张,那是初一刚升学的时候军训的照片。他们军训不像其他学校都穿着迷彩服到郊区的基地去,而只是站在自己校园里的操场上暴晒。她看到她自己,比现在要黑,马尾辫很短。宋可欣在她旁边,余妍馨在另一边,那时她和余妍馨玩得还不好。赵凯在最后一排,没有笑。她看到温卫雁站在最边上,笑得有些痴呆。
她继续看着照片,很慢。
“周雨歌,周雨歌!”温卫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周雨歌走出班门,趴在栏杆上。
“训练了!都到齐了,她们叫我来找你。你在上面干啥?”
她看到温卫雁昂着头眯着眼睛在向自己招手。她的手有些胖。招手带动着她的腰。温卫雁是周雨歌从小学一起升入这个初中排球队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