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七点钟,部队家属院门口会准时停着一辆面包车,是接送部队军官的孩子们到3公里以外上小学的专车。天天早晨送,天天晚上接,风雨无阻,像是部队子女的一种待遇。
这天早晨六点半,阿满就守在了大门口面包车旁。一会儿,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阿满笑眯眯地迎上去说,叫我。小姑娘随口叫了声大大,喊完就要上车,却被阿满挡住了。阿满说,不对。小姑娘愣了一下,想了想,改口叫了声爷爷。阿满说,还不对。叫我老干部!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让喊他老干部是什么意思。阿满蹲下身子说,叫我老干部,不叫我老干部就不让上车。那口气像是哄又带有吓唬的意思。小姑娘不情愿地喊了声老干部。阿满拉着长腔,很舒服地答应一声“哎——”阿满把小姑娘送上了车,并且给小姑娘手里塞了两块糖。阿满兜里的糖块,是上个星期天参加一个战友孩子的婚礼时悄悄塞进兜里的。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淘气的小男孩。小男孩边走边拍着一个篮球。一不小心,篮球跑出去了,阿满紧走几步,把篮球抢到手,对小男孩说,喊我老干部。小男孩抬头看着他说,你不是大大吗?阿满一脸严肃地说,不是。我是老干部。小男孩说,你不是老干部。阿满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喊我老干部,我就不给你篮球。他说着把篮球放在背后。小男孩很聪明,立即明白了过来,就连续喊了几声“老干部”,之后抱着篮球上车去了。就是这样,阿满一连几个星期,天天如此,哪个小孩不喊他老干部就不让上车。后来,这些孩子们都习惯了,都知道大院里有一个老干部,他们上学时一出家门就拉着长腔喊老干部、老干部!之后,阿满见谁就给谁说,孩子们都喊我老干部,你们也得喊我老干部。
再后来,部队那些新入伍的兵们,刚调来的年轻军官们也喊他老干部,包括家属院里那些职工们、家属们。其实,别人喊阿满老干部也没什么用意,时间一长,像是随意地喊了,习以为常地喊了。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人,或是一种蔑视的喊,或是取乐他似的喊,或是开玩笑似的喊,可阿满不在乎,不计较,他觉得这声音好听,耐听,舒服,心里满足,他认为他们就应该这么叫他。所以,以后人们似乎慢慢忘记了他的真实姓名,而都叫他老干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