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742400000002

第2章

神子头村后有一座馒头似的山叫孤山,孤山两边连着两条弯弯曲曲的岭,曾经被一个云游到此的阴阳先生称作“二龙戏珠”,说孤山上有帝气,蕴藏着龙脉。从此神子头人便在孤山上踩了坟地,可几百年过去了,也没谁踩着真穴。

神子头的人都有些“雾”,就像神子头夏日的早晨,几乎每天都是从雾里开始的。

雾总是神秘美好的。神子头人一进夏天,几乎人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早上起来,山在雾中,村在雾中,房屋在雾中,人更在雾中。雾就像无形的纱幕软软地飘在人们眼前,无穷无尽。雾中的山迷迷糊糊,深不可测;雾里的村庄朦朦胧胧,若有若无;雾里的房屋缥缥缈缈,如梦如幻;雾中的人若隐若现,神出鬼没。有锹镢叮叮当当的声音,却看不见;有歌曲哦哦啊啊地唱,却看不见;有牛吼,鸡鸣,狗吠,小孩子哭,却看不见。鲜鲜一个世界,全被雾在神秘里。直到上午八九点,雾才落下,现出光芒四射的太阳;现出山,现出村,现出房屋,现出庄稼地里干活的人,现出上了山的牛羊,现出村巷里跑走的鸡狗。站在神子头村头往脚底下看,神子头被一层层云抬着,云海如潮,把神子头驾在云天之上。云飘飘,神子头也被云抬得飘飘荡荡。神子头人便觉得晕,晕出了许多日怪的事情。

先是满村的人怀疑臭臭的亲生爸爸,可能是死了爹没人管、吊儿郎当的闫世奎造下的孽。闫世奎六岁时他爸爸在县里的水利专业队拱洞,给头上掉下的一块石头砸死了。他和他妈凭着县上每年救济的一百块钱活了七八年,他妈又撇下他,一头钻进地底下找他爸爸去了。妈妈死的时候闫世奎十四岁,正好七年制毕业,回了生产队。闫世奎无父无母,没人管教,在生产队干两天活就要在家躺三天。也就是那时候,游手好闲的他经常拿糖哄一些小闺女到他屋里去。这样的事曾经被人发现,那些受了他欺辱的小闺女的父母知道后,曾经找到他家里,□过他几回耳光。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也是因为这种事,竟然让一个十四岁的小闺女怀孕了,家长□了他耳光后,还扬言要告他。闫世奎这才害了怕,逃离了村子。臭臭也就是她逃走后第八个月生下来的。可是几年之后,闫世奎竟然混成了人,不仅做贩运木材的生意赚了钱,还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接着又借改革开放的东风杀回村里,贷款建了一个炼铁的土高炉。三年后,土高炉变成了洋高炉;一个变成三个,又变成了五个;还建起一个翻砂厂,把铁厂的一部分铁转化成了五花八门的铁器。不知不觉间,神子头人全部进了他的铁厂、翻砂厂,成了他的工人,靠着他花钱过日子。闫世奎也因此成为全县有名气的阔老板,当上县特级劳模。满村的人怀疑了他那么多年,现在回想一下当时他作践过的闺女,没有一个不俊眉秀眼。闫世奎是个心气很高的人,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他怎么会看上傻得连数都不识,鼻子下始终挂着擦不净鼻涕的花花呢?

神子头人还没解除对闫世奎的怀疑,就又开始怀疑王苟苟是臭臭的亲生爸爸了。李富刚结婚的媳妇莲莲听到了消息,便给李富讲了。李富火腾腾地大喊大叫着要去找王苟苟算账,却被他妈妈喊住了。妈妈说:“甭听村里人瞎说,不会有这样事的。”

李富梗着脖子:“怎么不会?花花是个憨,他是个老光棍。”

妈妈说:“他还是你表叔,是花花的表叔呢。”

王苟苟确实是李富的表叔。妈妈一说,李富立刻想起,小时候他还和妈妈去过王苟苟家,妈妈叫王苟苟妈姑姑,叫王苟苟他爸姑父。王苟苟也经常到他们家来,两家人极亲热。后来,好像爸爸在花花出生之前和王苟苟打过一架,王苟苟在爸爸小肚上踢了一脚,两家人从此就再不来往了。

爸爸就是打架之后病倒的,在花花出生后的第二年,哭哭啼啼地离开了人世。

那时候李富还小,还搞不清楚爸爸为什么要找王苟苟打架。妈妈清楚,可妈妈不说。村里人也都搞不清楚他们两家到底有什么恩怨,值得两个男人打架。李富只知道爸爸死后,妈妈也没有再和她姑姑、姑父和好,两家人一直僵着,就是王苟苟的爸爸妈妈死了,做侄女的她都没去给烧一片纸。

王苟苟总是找不到对象。这倒不是说王苟苟就是神子头村最差的男人,只是眉毛淡了些,脸上比别人多了些疙瘩,说话有些很费力巴气的那种结巴。他找不到对象的主要原因是标准问题。他一定要找一个像他表姐,也就是和李富妈人样一样的媳妇;或者说,只能比表姐好看,不能比表姐差。这个标准把许多女人挡在了门外,以致后来他愿意降低标准,连比不上表姐的对象也没有了。之后,打了光棍的王苟苟就有些急疯了,见了女人就动心,就想把人家拉进自己屋里。村里有几个女人吃了亏,男人们便找他打架,给人家赔了不少钱。

王苟苟很苦闷了一段日子,后来就遇上土地下户。村里原先办了一个猪场,干部们也想随着土地下户把猪场包出去,在高音喇叭上一广播,王苟苟立刻跑到村委,以每年三百元的价格承包了只有两头母猪和一头公猪的猪场。

村人不知道王苟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村人都不觉得那猪场能挣了钱,却没想到,半年之后,一斤猪肉卖到了五块多,一个小猪娃也由几块钱涨到了三十元。王苟苟猪场里那两头母猪,每年都要下四窝猪娃,一窝平均下八只小猪,四窝就是三十二只,光卖小猪娃王苟苟每年就收入小一千块钱。更别说村民们养猪的热情高了,家家户户都养起了猪,到猪场找王苟苟的那头种猪配种,原先配种五块钱,王苟苟承包了猪场后收二十块钱。找他配种的嫌贵,王苟苟说:“你一只小猪卖三十,一窝少说也下八九个,怎么也能卖二百几十块,二十块钱的配种费还嫌贵?嫌贵你就甭配了。”

王苟苟掉过屁股就走,找他的种猪配种的人便不敢再说什么,把二十块钱给他,让他的种猪给配种。

这样,一头种猪每年都要给王苟苟增加八九百块钱的收入,除去上缴村里三百元,王苟苟最少也要落下一千六百多块钱。

有了钱的王苟苟便洋洋得意起来,每天在猪场吹笛子。他小时候在村里学过音乐,虽然学得不怎么,但笛子还是吹得了。他吹笛子不仅仅是为了自娱,还为了那两头母猪。每次他吹笛子,都是坐在两头母猪中间的圈墙上,让圈下的两头母猪都可以看到他。

村里人说,王苟苟和那两头母猪有了感情,他不仅常常给母猪们吹笛子,还常常给母猪们洗身子。有一天晚上,村里有个闲人到猪场找王苟苟说话,想不到进了猪场却看见王苟苟趴在母猪背上……

那人说:“苟苟,你做什么?”

苟苟一惊,急忙站起来,掂着裤子满脸绯红。

从此,村里的老槐树下便多了一个说法:“王苟苟承包猪场,是看上了母猪。”

还有人在老槐树下说,他曾看见花花到过猪场。花花去了,王苟苟就给花花炒玉米,花花兜里经常装着炒玉米。可李富听了妈妈那一番话后,就跑到老槐树下声明:“王苟苟是我表叔,他和我妈是亲姑舅兄妹。”

而让村里人更想不到的是,闫世奎当了大老板后,喜欢沾花惹草的他还是旧习不改,总是少不了弄出些绯闻,后来竟搞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为了和这个女大学生地久天长,给了结发妻子白杏花十万元作为离婚条件,还让白杏花和两个儿子住在他们家旧院,他自己在城里买了新房,和那女大学生花好月圆了。从此,闫世奎很少再回他们家旧院。

突然有一天,活喇叭马天行发现白杏花经常上王苟苟的猪场,心里万分奇怪,就悄悄地跟踪了一次,知道是干什么了。知道干什么后,他就把消息悄悄地告诉了一直想和闫世奎作对的刘武,刘武又给闫世奎的大公子闫红纪打了个手机,说:“想不想看异样?”

闫红纪说:“哪里有?”

刘武说:“猪场,赶快去吧。”

闫红纪正在铁厂大院里带着逃学回来的兄弟闫红祥练车,当下便开着小车去了猪场。兄弟俩把车停在猪场门外,轻手轻脚地走进猪场,四处看看,不见王苟苟,便往猪场的饲养房走去。还没走近屋子,已经听见屋子里的声音了,兄弟俩便一脚将门踢开,冲进屋去,床上果然有一对男女正在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更让兄弟俩吃惊的是,当他们来到床前,一把将王苟苟从床上掂了下来,却看见在床上躺着的另一个人竟是他们的妈妈。兄弟俩立时傻眼了。

王苟苟趁着他们发愣,抓上自己的衣服拔腿跑了。

浑身发抖的白杏花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是她俩儿子,她“哇”地一声哭了。她哭着穿好衣服,下了床,头也不回地走了。红纪兄弟如梦方醒,立刻从屋里追出来,一直追赶着回了家,妈妈却已经将屋门反锁了,他们在门外咋叫也叫不开。兄弟俩叫不开门,便又往猪场来了。他们找遍了猪场也没找到王苟苟,气急败坏的兄弟俩,就在屋子里找了一把镢头一张锹,跳下猪圈没头没脑地砸猪,把两头母猪和十几只小猪娃全都结果了,然后又跳进公猪圈,把公猪也给劈了。开车回到家里时,屋门还关着,从窗户上一看,妈妈上吊了。

从此,臭臭的亲生父亲的最大嫌疑人就这样在神子头失踪了……

同类推荐
  • 消失的女人

    消失的女人

    外出旅行的建议是孝江提出来的,她说为纪念结婚一周年。“大雪纷飞中,在木造的古老房子里,围着火炉叙谈,多富有情趣!”孝江说着,眼里闪动着少女般的光辉。我在新宿一家大型电器公司里当课长,这对36岁的我来说,可谓仕途通达。孝江是和我们公司有密切业务关系的一家公司的事务员,年近30岁。经过双方领导牵线搭桥,我们见了一面。此后,我被她开朗的性格所吸引,不久就结了婚。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正因为这样,我才认为她和我如此般配。
  • 陶

    龙仁青,当代著名作家。1967年3月生于青海湖畔铁卜加草原1986年7月毕业于青海海南民族师范学校藏语言文学专业。先后从事广播、电视、报纸等媒体的新闻翻译(汉藏文)、记者、编辑、导演、制片等职,现供职于青海电视台影视部。
  • 生命恙

    生命恙

    还不到马年,就有亲朋好友不断打电话,他们找我不为别的,要么是为自己的父亲母亲、要么是因兄弟姐妹、同学战友身体出了毛病,需要看病和住院治疗。那种刻不容缓的急迫心情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当然,有的人还比较客气,说几句温暖的客套话;有的则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地提硬性要求,比如找什么专家、哪天把床位给安排了,没有一丝商量。他们压根不替我着想,就好像医院是我自家开的一样。近年来,我所在的医科大学三家附属医院,门诊量逐年逐月逐天攀升突破,不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病人,很难一步到位住进医院。
  • 囚龙渡

    囚龙渡

    安执跟在她身后出来,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忽然莫名的柔软,他小跑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陈琦玖身子微微颤抖下,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你喜欢的人,在里面。”安执面如清风,轻轻道:“在那片浓雾里的时候,我已经看清,谁是我该珍惜和保护的人。”顿了顿,又道:“其实在大伯跳下去的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不希望我们也只能在生命的最后才清醒。”陈琦玖剧烈颤抖着,慢慢转身过来,眼含热泪。微笑着看向安执,忍了忍,终于扑上来抱住了安执。
  • 桂花坪上的独臂汉

    桂花坪上的独臂汉

    幸亏没把身份证交出去,幸亏报的是假名,要不然警察还不径直到我村子将我逮捕拉去枪毙。泥蛋在东莞一家港商开办的公司做保安,而且做得不错。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保安部主管查哨,发现公司保险柜被人撬开了,丢了十一万人民币和两万港币。早晨,公司经理知道了,大发雷霆。他把此事报告给远在香港的董事长。董事长在电话里把公司经理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经理一怒之下把主管和手下十三个保安全部开除出公司,泥蛋也被开除了。泥蛋那个晚上不当班,把他开除了冤啊!可你能有什么办法呢。第二天,泥蛋去了劳务市场。劳务市场上要零工的多,固定工的少。
热门推荐
  • 魅力说话100招

    魅力说话100招

    古人云:“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说话是何等的重要。在相同的环境中,因为说话的方式和技巧的不同,往往效果大相径庭。因此,我们很有必要把话说好,把话说到位,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生活和人际交往等都有很大的帮助。
  • 我的勇士之路

    我的勇士之路

    有人说人生就是场游戏,反过来游戏也是一场人生。以前的我不知道如何理解这句话。但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在命运的安排中,我被扔进了另一个世界——地下城与勇士的世界,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被迫展开了新的生活,新的冒险。直到很久之后,当我最终踏上了这个世界的巅峰,内心才明白了命运的用意,因为在不知不觉中它让我领会到了友谊的珍贵、勇气的价值以及生活的意义!孤独的鬼剑士,善良的赛丽亚,可爱的阿黛尔、坚强的尤娜、美丽的罗莉安、忠诚的赫德尔、冷傲的天才法师少女,以及来自那个世界上的素未蒙面的亲生妹妹——你们教会了我人生的意义,而作为回报,我将会用生命守护这段记忆……
  • 辰婚定雪:沈少引妻入局

    辰婚定雪:沈少引妻入局

    新婚之夜,亲眼目睹丈夫出轨……多年不见的他突然出现,邪魅地说道:“顾雪洛,要不要我帮你报复?”她苦涩冷笑,一字一句:“即便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我也不会跟你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他邪恶如魔,毁她清白,还警告道:“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他折磨她,她以为这场婚姻是一场劫难。顾雪洛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却不知道,沈泽辰宠她如命,从一开始就放在心尖上疼惜着……他爱得执着,生死都要将她绑在一起。他爱得深情,却不知她只想要安稳的幸福。--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Bramble-bees and Others

    Bramble-bees and Others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中国应用运动心理学家的理论与实践

    中国应用运动心理学家的理论与实践

    本书对应用运动心理学进行研究,全书共分为七章,内容包括对理想竞技表现的重新定义及心理训练凡事变革、运动心理学临场支持服务等。
  • 深闺怨

    深闺怨

    乔云蕾意外落水本该死之人,却不想被那一声声啼血的悲绝,拉到了异世成为了东岳七王爷的侧妃。只是这白得的命,却也暗藏汹涌,王爷相公拿那她当箭靶,做庇佑心尖人的替死鬼,上有王妃刁难,下有姨娘设计,这水深是水,偌大王府没处可活。她本以为安分守己便可做米虫,却不想这深宅王府,争宠、陷害、夺爱、谋杀处处皆是。大宅王府内的腥风血雨,毒计背后的阴谋,争宠下隐藏的龌蹉,夺爱背后无情,身处其中不是你想退就可以退的。--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你的香尸她的魂

    你的香尸她的魂

    一颗头颅,一座凶坟,一个必死之人,一支不为人所知的诡异组织,一场场惊天血案与传奇······
  • 宙合

    宙合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和平军旅系列

    和平军旅系列

    《和平军旅系列ⅠⅡ》收录了阎连科最具代表性的中篇作品,包括《从军行》《中士还乡》《和平雪》《四号禁区》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精品。《和平军旅系列》以平视的角度重新审视新时代“农民军人”,展现了一幅既典型又普通、既清晰又模糊、既鲜明又暧昧的英雄长卷。正如作者所说:我的笔下是没有英雄的。因为,在我看来能够在艰辛中活下来并且脸上还时常挂着笑容的又何尝不是英雄呢?在军人之间,将军未必就是伟大的人物,士兵未必就是卑微的人物。他们都是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普通人,有血有肉的人。首先是人,之后才是其他的一切……
  • 东槎纪略

    东槎纪略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