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了起来,冬梅也笑了起来,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呢,这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当冬梅和素兰在远远的地方看人家新娘子时,被那些多嘴的女人看见了,还是要嘴作淡的,冬梅,冬梅,不知你准备了多少斤麻油?
对于这样的话,冬梅不生气,笑笑也就过去了,反而是素兰生了气,和人家吵,嘴里的劲话和狠话像蚕豆一样在素兰嘴里蹦出来。
看完新娘子回来,冬梅的心情就不好了,也不知道她的爹娘听到什么了,她和志文谈恋爱时,志文说可能他的爹娘会反对,这是志文在谈之前告诉过她的,她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志文的爹娘没有怎么反对,而她的爹娘却是非常激烈地反对,说的理由有无数,归根到底有一个主要的,就是志文家的名声在庄子上不好,尤其是傲,发了一点小财,瞧不起人。连大支书也不放在眼里的。
冬梅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父母说通,她其实和志文谈了好几年了。现在她爹娘已经答应了,但就是要一个仪式,这个她就没有办法和爹娘争了,再争的话她的娘肯定会逼她悔亲的,她从小就知道娘的意思,把她当作男孩子养的。她告诉志文,到了按老仪式娶亲这一步她已经是尽最大的能量了。不过她只要一看到爹和娘在家里摸这摸那,就不由得把门关得很响。
冬梅的爹娘听得一怔一怔的。虽然反对了一阵子这个亲事,但最终还是依了丫头了,冬梅的爹娘眼里这几天好像放了一把鸡毛掸子,一会儿掸这,一会儿掸那。冬梅的嫁妆没有请木匠打。本来冬梅的爹也早早为冬梅的嫁妆准备了木料,但冬梅娘不让,就一个丫头,买吧。冬梅的爹就依了冬梅的娘,年前刚从城里拉回来“现成的家具”。“现成的家具”可比土里土气的木匠打得洋气,亮堂。
如此的好心在丫头面前也成了多余的,冬梅真的是吃了气豆了,气鼓鼓的,不是嫌这样老气,就是嫌他们□嗦。这是故意的了,冬梅爹知道冬梅娘嘴巴会熬不住,就先打了预防针,替冬梅说了情,丫头可能不想离开家,才有脾气的。冬梅娘说,又不是把她卖掉,况且还是她自己长眼挑的,是她要做那个精豆子家的佣人,我们有什么办法,要是我们替她挑的话,她还不把我们吃掉?
冬梅爹说,省几句吧,你怎么知道她过去就要做佣人?丫头在家没有几天了。
冬梅娘说,我就是要说,我养的丫头,还没有怎样呢,都不准我说了?那个人家怎么样,你不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想把丫头嫁到穷人家才不担心,冬梅爹压低了声音,还用手指指外面,意思是冬梅从房间里出来了,冬梅娘还是顾忌丫头的态度的,把声音降低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冬梅爹并不知道他婆娘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冬梅娘最后把一肚子怨气甩到了他的身上,都是你,你这个笑面虎,两面派,都是你宠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从小你就是她的总后台。
吵归吵,但是家里还是一起向着正月初六这个大日子走去,冬梅爹不仅给冬梅买了“现成的家具”,还买了29英寸的电视,全自动洗衣机和冰箱。志文家给的聘金早就用光了,这就应了当初冬梅娘劝冬梅的话,傻丫头,你跟我吵,跟你爹闹,说我们根本不是为你好。我跟志文家要多少还不是用在你身上,我又不留下一分钱。其实冬梅娘还多贴了不少钱,这些钱包括了冬梅娘种稻种棉花的钱。
冬梅开始不让,就说他家买得起的。冬梅娘就说,他家是他家,我家是我家,我们田家嫁女儿,我愿意赔多少就赔多少。
冬梅知道她娘的脾气,如果这话是她爹说的,她肯定会发个嗲,最后她爹肯定会听她的话,可是同样一件事放在娘身上就不行了,冬梅的娘心头大得很,还要强,比冬梅的爹还要个面子。庄上很多人家是男主外,女主内,而冬梅家却是爹主内,娘主外。过去冬梅爷爷一辈在庄上总是被人家欺负,还被田家本族的人欺负,但是冬梅娘一过来当了家就不一样了,她是该她的,就应该是她的,不该她的,她也不会要。庄上人都叫她是穆桂英。
就拿今年清明节庄上“吃祖”来说吧,“吃祖”就是同姓的人在一起祭祖,然后在一起凑份子吃,简称为“吃祖”,冬梅在外打工,她完全可以不交的,但是冬梅娘为了交上冬梅的一份“丁”钱,差一点和生了儿子的冬梅的三妈打起架来。冬梅娘把写族谱的小学先生手中的毛笔一夺,说,男女一个样,她家冬梅也是田家的一份“丁”,也要写在族谱上,也有资格“吃祖”的。依仗生了一个儿子的冬梅的三妈阴不阴阳不阳地说,有本事夺,你有本事写嘛,有一个办法,你招一个回来,有本事你招一个回来。冬梅娘知道她的妯娌的意思,笑她没有生一个儿子,可是她是不会输给她的,当时她就撂下一句硬铮铮的话,不要以为你生了一个带把的,就会得到田家的祖财,你放心,我会招一个回来的,你以为我不会招一个回来的吗?
话还没有说了超过半年,冬梅就回来告诉她和刘志文谈恋爱了,什么人不谈,非要跟刘炳祥的儿子刘志文谈,冬梅娘冬梅爹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反对呢,冬梅就打电话回来说要结婚了,真是防不胜防,还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