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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吾道其东

来源:《安徽文学》2009年第08期

栏目:中篇小说

20世纪20年代末的一个后半夜,天还没亮,就有一高一矮两个后生摸黑走出洞溪岙中村,他俩身背包裹雨伞像要出远门,却没有踏上出岙口去县城的官道,而是折身爬上村后山的仙子坑。

“天还黑……黑着呢!”矮胖的叫方虫,说话有些结巴,“等会……再再走……”

“天再黑还是地黑,走出这片地,前面就是亮天!今天肯定是个清光亮日。”瘦高的名叫石梁,却能说会道,富有激情。最近,县中校长说他思想激进,组织“你我一心,彼此同志”的同人社,有共产嫌疑,予以开除学籍。石梁一气之下,干脆去上海找共产党。这不,他紧了紧身上的雨伞包裹,毅然决然摸黑向前走去。

方虫看了看天和地,天虽黑果然还有些灰蒙蒙的光感,而地上却是黑古隆咚一点光感都没有。他靠仰脸看天幕和两边大山之间的轮廓线来辨别方向,估摸脚下的路。他紧赶几步说:“你是否跟……跟石玉告别……一下?”

石玉是石梁的堂妹,也是同村人。石梁说:“不了,她才读中学,还不懂事呢!你回头跟她说一声好了,叫她回家时跟我父母说说,不要挂念,你也回去吧,别送啦!”

“不,我还是不……不放心。”方虫说话不急不结巴。一急就结巴,但说开了头之后,便又顺畅起来,“上海那么大,又没啥熟人,你能找得到吗?”

“你尽管放心,我都20大几了,怕什么,一定能找到的。”石梁从小读私塾,再读小学,等读到中学快毕业自然是大人了,有思想、有主见、有能量。他一口气说下去,演说一般生动畅快,“上海是全国工业中心,工人运动中心,最早建立共产主义小组,党的一大就在上海召开,‘五卅’运动和工人三次武装起义都发生在上海,还怕找不到革命真理。我一定要像唐僧取经一样,去上海取得真经回来,你绝对放心好啦!”

“那我……我也跟你去。”方虫仰望着四周黑越越的大山,也渴望冲出山去。何况他家的情况很尴尬,父母双亡,继父早给他娶了个大女客(妻子),还生了个不明不白的儿子。他早已看出家中的蹊跷,非常痛恨继父。

“我当然喜欢有人结伴,但你没被开除,走了可惜,应该留下来多读点书。”石梁说,“再说我堂妹石玉也要你多照顾呢!你回去吧。”

“再送送……送到仙岭头。”

石梁知道方虫固执,就让他继续送。天渐渐发亮,两人加快脚步,默默赶路,一时没了言语,各自想心事。

两人摸摸索索爬到坑底,一挂瀑布拦住去路。只要攀上瀑旁的崖壁,翻过山去,就可到达仙岭头出县的官道,这是岙里人去邻县的捷径。天台山脉绵延横海、邻昌、仙源三个县,分属明、越、台三个州,仙源人要出海走横海,要上省进京多走邻昌。当两人攀上崖壁时,壁上一个岩洞里忽然闪出个年轻女子。天刚蒙蒙亮,洞口还绕着晨雾,那女子脸面朦朦胧胧不甚分明,身段却出奇地美丽动人,给人以天人合一、天衣无缝的强烈感觉。石梁和大虫顿时惊呆,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己遇仙了。

这岩洞就是仙子洞,传说古时有刘、阮二后生入山采药迷路,被两个仙子引进洞里,结成伉俪,半年后回家,人间已七世。而后无数骚人墨客步刘阮后尘,重寻芳草路,意欲遇仙皆不能如愿。据说仙洞千年一度开,而且还要有缘分。石梁和方虫都在心里想:刘阮遇仙至今大概已有一千年了吧!

“石梁,方虫!”那女子说话了,声音泉水般清亮圆润。“你们偷偷跑哪里去?”

石梁、方虫定定神,终于看清这女子齐耳短发。白襟衣,蓝裙子,分明是新潮女学生模样,便惊叫道:“石玉,是你!我们还以为遇仙了呢!你怎么在这里?”

“问你们呢!你俩昨天礼拜日回来,一路嘀嘀咕咕的,我就料定你俩今天要出远门,特地早起候在这里。”石玉是岙里唯一在县中读书的女学生,长得小巧玲珑,经常坐第一桌,脸庞自如玉,双眼清如水,眉心天生一颗浅红色痣,粗看是玉有微瑕,细看却美人如画。她低石梁、大虫他们二届,自然知道他俩的事。

“好石玉,好大胆!”你也来送……

“不,我跟你们走。”石玉从洞里提出个包裹。

三人一起翻过山,踏上仙岭头路廊时天已大亮。但见一条麻石子官道向两头伸展,西伸邻昌,东向仙源县城。石梁站住了,叫石玉和方虫循官道回县中去。石玉眼含热泪,依依不舍。

都说岙中村的方虫从小就是一个人物,顽皮健壮力气大,好做孩子王。有人亲眼看见他11岁那年在岙口溪滩放牛时,仰躺在草地上睡觉,双手双脚撑开成一“大”字。头顶恰有一根赶牛的篾梢横放着,连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天”字。

邻居远远喊他:“方虫,快回家,你继爸给你娶了个女客!”

方虫懵懵懂懂睁了一下眼,一个侧身又睡过去。随手把头上的篾梢横放在自己腰上,变成了一个“子”字。邻居连起来一读:“天予。喔唷,不得了!”

成亲这夜,新房不大闹,亲戚邻居们玩了一会就走了。新娘葱觉得有些累,想关门先睡,忽然发现门槛上还靠着一个小孩子。口里流出涎水睡着了。葱躬身拍拍小孩的头说:“小弟弟,今晚回家睡去。明晚再来玩。”

小孩蓦地醒来,一骨碌爬起,鼻涕一吸,嚷道:“不……不哩,继爸叫我……我晚上就跟你睡!”

“啥?”

“我……我是你子丈(丈夫)呢!”方虫从小就有些结巴。

“啊!”葱惊呆了。她是山里囡,模样儿好,却贫穷,听父母说这人家能吃饱饭,实在没想到子丈还是个11岁小孩子。

这时,继爸米端着一个桶盘进房来,见葱眼中含泪,就轻轻念起顺口溜:“贤慧媳妇心莫嫌。宽宏大量等几年,但等我儿人长大,与你同床合枕眠。”

继爸米把桶盘放在桌上,从中端出一碗面条。递到新娘葱的面前:“喝了洞房面,恩爱到百年。”

新娘葱鼻子一酸,眼泪屋檐水一样流下来,扑簌簌落进面碗……

从此,虫和葱成亲了。继爸米让虫继续读私塾,课余放牛;让葱做家务,还包上山砍柴。他自己则优游乡里,从容消遣,参与一些村里公事,练练武功,下下棋,品茶谈天,从不出山劳作。方家祖上留下的田产、山林光收租就吃不完了。

清明节快到了,家家户户准备物品给祖先拜坟扫墓,新子丈还得给丈母娘家的清明节送猪肉、香烛等,俗称送清明。这天一大早,米就打发大虫进山里去给丈母娘送清明,自家也让葱开始做清明饭。米主动坐进灶堂去烧火,不时探头看着在灶上忙碌的葱,看得葱脸红耳赤起来。米忽然说:“我给你讲个故典,怎样?”

葱心里一阵慌乱,不语。

米就一边烧火一边说开来:“早先岙里有户人家,公公死了恋人,儿子还小不懂事,媳妇却大了。很想男女之事。公公想媳妇,又不好意思明说,就写了一张纸条‘家有玉琵琶,可否弹一弹’,塞进香炉的香灰里。媳妇给祖宗牌位烧香时,把香柄插进香炉却插不下去,扒开香灰一看,只见有张纸条。媳妇拿出来打开一看,心里明白了,就在这张纸条上加了一句话,叫做‘肥水不流外田’,烧香后把这张纸条重新塞回香灰里。公公来烧香时,扒开香灰,拿出纸条,只见上面加了一句话,心知媳妇也想他。从此。这公公就和媳妇好上了。葱,你说这有趣吧?”

“丑哩!”葱早把头低了。

“丑什么?扒灰就是扒开香灰的意思,文雅得很,有什么丑?大户人家都这样的。”

葱不答理,把清明饭做好了,就想躲出去。

米说:“干啥去?吃中饭吧。”

米的话就是命令,葱只得给米端上饭菜。米说:“你也吃吧。”

葱给自己盛了饭,想出屋去吃,米双眼一瞪:“就在屋里吃!”

葱呆了一下,只得端碗坐在灶堂凳上吃。米坐在饭桌上,边吃边又说:“我再给你讲个故典。”

葱不敢吱声,埋头吃饭。

米说:“过去有个公公想媳妇。媳妇不肯。公公就偷偷把一块青油石放在媳妇床上。媳妇发现床上有石块,很奇怪,就问公公,‘我床上怎么有块青油石?’公公故意吃惊说,‘床上忽然跑出块石头,不吉利,让我去城里问一个卦试试。’晚上,公公回来了,唉声叹气。媳妇问卦卜得怎样,公公说,‘实在难为,那卦上说,天上掉下一块青油石,媳妇要给公公睡,不睡三年里头要火灾。’媳妇说‘火灾就火灾,人可不能睡。’公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弄来一包青蛙子,偷偷塞进媳妇被窝里。媳妇一觉睡醒天大亮,发觉身上粘乎乎的,用手摸出来一看,全是青蛙子,吓得惊叫起来。公公过来看了看,说‘你生青蛙子了!大祸马上要临头,你快去城里卜一卦看看。’媳妇吓坏了,赶紧起身跟公公到城里去卜了个卦。卜卦先生说,‘媳妇生下青蛙子,不让公公睡就要死’……”

葱听到这里,猛地打了寒颤,再也吃不下饭,呆呆地望着饭碗出神。

米吃完饭,摸摸嘴,走过来把葱的饭碗放了。双手轻轻一抱,就把葱抱了起来。葱醒过神来,急叫:“爸——”

“我可不是你的亲爸。”米把葱抱进里屋,按在床上,向后一脚踹上门。

“不……不行!”葱拼命挣扎着。但哪里是米的对手。

“你可是我亲眼看上的,大脚,会干活;大胸脯,好喜人;身子壮,劲得住我的武功。”米把葱的衣服一件件剥开,双手搓摸着葱的全身,把葱的浑身骨头都搓软了。

葱浑身发热,气喘吁吁:“你这样……那为什么不自己娶我?偏偏让儿娶?”

“傻瓜!”米慢慢上了葱的身,“你想想看。”

葱摇摇头,想不出来。

“笨脑子,中看不中用。你不想想,这个家是姓方的,我要是娶了你,还能在方家站住脚吗?还能博得全村人的好感吗?”

“要是外人知道……”

“深宅大院,外人哪能知道!”

“大虫要知道……”

“他还小,懂什么?等他长大了,我自然让给他。”

米是练武人,并不十分贪恋女色,但也有生理需要。自从大虫妈死后,他还真没粘过女人,强把欲火压制着,积蓄到今天,终于爆发出来,直把葱折腾得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

傍晚,大虫回来了,葱还在床上躺着。米说她烧菜做饭劳累病了,主动挑起祭品担子,带大虫一起去拜祖坟。

从此,米把葱搞上了。米是练武人,不经常骚扰葱,只是十天半月折腾一次而已。开始时,葱白天尽量避远些,晚上睡觉早早关了房门。米不便得手,一怒之下就把葱的房门卸了劈柴烧。从此,葱的房间就没了门,米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葱没办法,只得听天由命,任人摆布,只在心里希望大虫快快长大,早些成人。

虫喊葱为“大”,葱起初不答理,但喊多了就灵,葱也就喊虫为弟。有时弟尿床,“大”就扒掉他的裤子打屁股。平时一人一头睡,从不同枕眠。一次,半夜里,虫朦胧中觉得床那头在动,伸脚探探觉得多了几条腿,便喊:“大,哪个同你睡啊?”

“还不是你爸!”葱没好气的声音。

“唔。”大虫朦朦懂懂,一个转身又睡过去。

第二天,虫问继爸:“昨夜里你怎么跑来跟我大睡啊?”

“放屁!”继爸非常恼火,少顷又说,“你昨夜是做梦!”

哦,是做梦?虫似是而非,头脑也模糊起来。

翌日清早,葱却提个包袱偷偷跑了。继爸米不知怎的很快就发现了,拉着虫抄小路追去,在岙尾通向大山的一座小石桥桥头拦住了她。

继爸米说:“我儿已经长大,都快读中学堂啦,你还要跑,丑呢!”

葱摇头,不语。

“你不知丑,老天知丑呢!我不打你,老天也要打你呢。你晓得《天打自》吗?”

《天打自》?葱浑身一震。山里人谁没听过《天打自》?那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民间故事——

传说早先这山里有户人家,只有爸儿俩。爸有病怕不长命,就替9岁的儿子桥娶了个18岁的女客。不久爸死了,女客嫌桥人还小不懂事就和野男人乱搞,竟生了个儿。桥长到18岁,人家笑他是“乌龟”,一气之下就把女客卖给赌博人。赌博人见这女客不贞节,又把她卖掉。七卖八卖,这女客老了,又一次被卖掉。买方偷偷用黑布蒙了她双眼,抢去当夜就成亲。第二天一早,这女客起床捣米烧早饭,捏着捣杵柄,觉得很熟手,抬头仔细一看,这里竟是她第一个男人桥的家。她慌忙进屋,问还睡在床上的男人说:“你啥时搬这里住的?”那男人说:“我一直住这里。”“你是桥?”“桥是我爸,去年死啦,家里穷,媒人说你便宜就把你买来了。”啊,天!这女客顿时傻了,眼泪落雨样,问:“你认识自己的妈吗?”“不认得,听爸说我出生不久就改嫁了。”这女客叹口气,点起三支香,跑到屋外桥头去祷告:“老天爷,是我自己做人不贞节,害了亲生儿,你要打,就打我自己吧。”老天果然拔起乌云,哗声响,把这女客打陷进泥土里。这泥土脏了,千人踩,万人踏,连草也不会长。

“天下桥头的泥土都不长萆,就是因为这样缘故。”继爸米跺跺脚下的泥土说,“你既然晓得《天打自》,为啥还要跑?”

葱说不出话来。继爸给虫使了个眼色。虫上前一把抱住葱的大腿,哭道:“‘大’,回家吧!”

葱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葱回来了,从此夜里和虫同枕眠。虫读书,放牛,渐渐长大,夜里睡下就抱着葱的胳膊,往往一忽儿就睡过去。有时他半夜里醒来却发觉自己趴在葱的肚子上。下身一阵阵急热不知戳在什么地方,便说我要起床撒尿。葱抱着他不让他起床,说你就撒在床上吧。虫迷迷糊糊地果真撒了……

两年后,葱终于怀孕了,生下一个儿子,是年大虫只有13岁。自古流传13爹14娘的说法,如今大伙真的见到,大开了眼界。

“风水者风也水也,须在水口处用桥作关锁。”于是,岙里人集资在岙口造起一座风水桥,两边的桥脚就打在狮子山和白象山那据说被江西人凿断龙脉的岩石上。新桥造起须开桥,这天半夜子时,洞溪岙人就请岙口石殿里的关公、胡公二神像开了桥。天亮时,又请来县知事开桥。这县知事年近半百,有些文化,喜欢附庸风雅,爱民如子什么的,一下轿就对围观百姓连连拱手,引得大家齐声喝采。

县知事愈加得意,在岙里头脑人的陪同下,踏着震天的爆竹声响,大摇大摆一步一踱走上新桥。正在这时,围观人群中忽然跑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钻过县知事的腋下,跑到前面去,一步一回头看着县知事,学样踱起大步来。县知事大怒,大跨一步一把抓住小男孩,“这个小鬼是谁家的?”

“我家的。”应声从人群中跑出一个汉子,跪到县知事面前,“请县老爷海涵,饶恕小人……”

“你是谁?”

“我叫米,是造这座新桥的头脑人之一。”

“子不教,父之过!”县知事余怒未消,“该当何罪?”

“他不是我儿子。”

“不是儿子是什么?”

“孙子。”

“孙子?”县知事疑惑地看着米,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虚岁38。”米有些腼腆了。

“38岁就见孙了!想我年近半百还膝下无子。”县知事大惊,问:“那么,你儿子,他父亲呢?”

“在县城念书呢,名叫方虫。”

县知事环视周围:“真的吗?”

“真的。”大家都说。

“快快请起!”县知事来了兴趣,哈哈笑道,“奇遇,真是奇遇!来来来,你38岁牵孙开桥,福气最好!本县我今天就和你爷孙俩一起开桥,大家说好不好?”

“好!”岙里人齐声喝采。

县知事和米一人一手牵着小男孩,让小男孩走在桥中间,在两岸的喝采声中乐哈哈地走过桥去。

方虫和石玉都不说话,默默赶路。石玉不喜欢石梁的激进活跃,却喜欢方虫的沉稳木讷。她觉得石梁口若悬河神经兮兮的像个小弟弟,方虫倒像个讷于言敏于行的“大爱”。石梁被开除学籍,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但对他不告而别很生气,当方虫也不见了时,她就估计他俩结伴出走了,所以她到仙子洞等候,还真的等着了,心里自然很高兴。他们回到县城已是傍晚时分,石玉说:“虫爱,到我那里吃晚饭吧!”

“不!”方虫不想去女生住处吃饭。学生们吃的大都是咸菜铜罐饭,都是自己烧或几个同学并在一起烧的,方虫去了会不方便。

“那回你自己住处去吃吧。”

“不,我要先去见见我师父。”方虫不爱读书爱武功,早就在课余时间到城南武书院拜师学艺。师父姓杨,是前清武举人,和方虫的父亲是师兄弟,所以愿收方虫为徒,并答应方虫毕业后如果没处去可到他那里打杂。

“啥要紧事?”石玉急问。

“唔……”方虫忽然铁下心来,如实以告,“我要去那里学艺。”

“你以前不已经在那里学艺了吗?”

“以前是课余,以后全身心……”

“啥意思?”

“我……我去打杂,不念书了!”他在回城路上反复想过了。

“那怎么行?再念一年就毕业了。”

“课堂……我再也坐不住了!”

“啊!”石玉知道大虫固执,忙说,“先不忙去师父那里,吃了饭再说,就在这街边店里吃吧。”

不管方虫是否答应,石玉就把他拉进街边一家小饭店,叫店主人烙起三只饺饼筒。这饺饼筒是用小麦粉面皮包起豆腐、肉丝、豆面、笋、猪肝、青菜等什物,每只足有小手臂那么粗。石玉吃上一只就饱,方虫吃了二只加一碗粥汤也够饱了。石玉柔声细语问:“你怎么突然要辍学?”

“其实……我早就不想读书了。今天石梁出走。我就想跟了去,可石梁要我留下来照顾你,读书实在没心思,我都20大几了,要自食其力。石梁丢了学籍都不在乎,我岂在乎一张毕业证书!我读书不好,读不出山的,想来想去还是去武书院打杂最好。既离开了学校,又可以照顾到你,将来武功练成就有出山了!”方虫说,“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就到武书院找我,我会为你作主的。”

石玉知道方虫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挽回,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同你一起去武书院,我们说好,如果你师父不收你,你可要跟我回校读书,怎样?”

方虫想了想,说:“好。不过,师父不会不收我的。他早答应过的。”

石玉付了饭钱,出店来,相伴方虫往南走。此时天已黑尽,月亮没出,唯有几点星光和着街上昏黄的灯光。石玉心里有些凄然,问:“你还回洞溪岙吗?”

“不回了!”

“家里人问起来怎么说?”

“就说……说我跟石梁一起出远门了。”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往前走,不一会便来到了城南武书院。这是一座古老的大四合院,院后有练武用的大教场。这里以前很有名气,出过武状元。至于武举人、武秀才则比比皆是。如今武书院已不景气。因为废了武举,富人不学武,学武人家越来越穷,付不起学费,没了全日制,农闲和早晚时间才有人来学武。两人找到上房,见了杨师父,说明来意,不想杨师父竟然连连摇头。

方虫扑咚跪下:“师父,看在我父亲的份上……”

师父端坐着一动不动。

方虫又说:“你以前答应过的……”

师父开口道:“我以前答应你是等你毕业以后,如果没处去可来我这里打杂,没答应你现在就来,明年你毕业后再说吧。”

方虫苦苦哀求:“早晚……还不是一样,念书实在没出山了,我要自食其力……”

“我也是说一不二的。”师父不再说话了。

方虫没话说了。石玉却微微笑了:“虫爱,算啦,我们回校吧。”

“不……”方虫长跪不起。

“你说话要算数,师父不收你。你就得回校念书。”石玉说着来拉方虫胳膊,“虫爱早晚会出山的。”

方虫一摔手,道:“师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杨师父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方虫也闭起双眼,铁定了心,一动不动。

如此僵持如何是好?石玉乱了心思,忽然“扑嗵”一声跪下:“杨师父,您就收下方虫吧,难为他如此铁心。”

方虫大为感动,心说“好石玉”,一时泪流满面。信心倍增,跪得更有劲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师父终于微微睁开双眼,叹了口气:“真是一对冤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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