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上学去了,奥尔图什也上班了。我整理完卧室,抹完灰,煮上晚饭。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要是不打电话,你还会记得我不?”是尼娜。
我刚开始解释这些天一直想要给她电话但是却没有时间,她笑着打断了我的话:“别解释啦。我知道你忙,既要处理自己的事情,还要对付你妈妈的疑心病,还有奥尔图什的坏脾气。”
尼娜的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会生气。她总说:“我跳脱出来看待自己,这是有道理的。”在尼娜的眼里,所有的一切总是有道理的,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是无辜而和善的,没有恶意和疾病,尽管如此——尽管如此,为什么她总说奥尔图什坏脾气?为什么周围的人们都说我丈夫坏脾气?
我换了一个话题,问候了苏菲和高尔尼克,还有他们的被德黑兰大学录取的儿子。尼娜也问候了孩子们、奥尔图什、母亲和爱丽丝,然后告诉我她自己的新家很舒适,邻居们人都不错:“我们隔壁的邻居是个单身的荷兰人,个子有两米高,不过他智力不太高,比我还差。”她咯咯笑着,继续道:“这个荷兰人每天下午三点就会在院子的草坪上晒日光浴,而对门的邻居,名叫卡莉米的太太,每个周五晚上都请她帮忙把他们院子的灯打开,而另一家邻居还没有认识……”
尼娜的一个缺点就是话太多,特别是在电话里。我一心记挂着灶上煮着的饭,于是说道:“尼娜,炉子上的饭……”
她立刻明白了:“噢!对不起,我忘得一干二净是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啦。周四晚上到我们家来吧,也请转告你妈妈和爱丽丝。我还是亲自打电话邀请吧,以免让你妹妹觉得我又失敬了。”她又笑起来,“高尔尼克的侄女几周前从德黑兰过来做客了。这小孩儿刚离婚,我很想让你见见她,我觉得她在很多方面和你很相像。你可别忘了。你们早点儿过来让孩子们一块儿玩玩,苏菲很想念双胞胎呢,好像她们每天不在学校见面似的。”我们终于道了别。
我放下听筒,走向厨房。我刚拿下饭锅,关上炉火,电话又响了。我只得返回走廊。
“我不能想象你是那种总是煲电话粥的女人。”
我的一个缺点就是我不会恰当地回答别人。我听着这些无聊的话,保持着沉默。我沉默着,而西蒙尼扬太太继续道:“那天晚上你们说会派个娘们儿到我们家,后来就没消息了。我不喜欢说话不算数。”
不回答和不打断他人的话,对我来说也是有限度的。我深吸一口气,把电话线牢牢地绕在我手上,拿出比平时更高的声调说道:“首先,阿什罕不是“娘们儿”,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帮助别人料理生活的女人;第二,她没有电话,我要等到周六她到我们家做活才能和她说;第三……”
她打断了我的话:“今天就是周六。”
我一惊:“昨天她打电话说不能过来,因为……”
她又打断了我的话:“你刚才不是说她没有电话吗?”
我几乎要爆发了:“是她儿子打来的。”
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她换了个口气:“那么麻烦您别忘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玻璃瓶的辣椒水。”
我的舌头打了个结,为她前后矛盾的行为摸不着头脑。我答应她要同阿什罕谈谈,也谢过了她的辣椒水,放下电话。我一直想着一定要先和阿什罕说说她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