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军欠着赵小雅的情,他的哥哥在深圳做生意被人骗了,是赵小雅帮着把钱追回来的,否则他哥哥那次真要跳楼自杀了。现在赵小雅是谢军哥哥公司的长年法律顾问,他们之间的交往也逐渐多了起来。
谢军带着两个人赶到的时候,8A的防盗门大开着。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指挥着两个年轻的马仔,林大卫靠在卧室边上,铁青着脸,也不作声。客厅里一片狼籍;电视烂了;冰箱歪倒了;录像机、音响的碎片飞遍满世界,此刻两个马仔正拿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划着真皮沙发。谢军一声“不许动”,倒真把屋里的人吓了一大跳,都乖乖地将双手高举抱住了头,连林大卫也不例外,大概是电视片看多了的缘故。待弄清了来人,那珠光宝气的女人反而不怕了操着一口四声不准的普通话说:“阿Sir,这是我的家,我砸自己的东西,你们公安也管吗?”
她这么一问,倒把谢军们问住了,接到赵小雅的电话他们就赶来了,哪里晓得什么情况?三人面面相觑,心下都在怨赵小雅多事。正在这时,赵小雅与贾丽喘着气跑上来,谢军朝赵小雅耳朵边咕噜了一句。赵小雅说:“那好吧,这里既然是你的家,你把住房证明拿出来,否则,这里的一根针一根线你都要赔偿!”说完,还冲着几个人轻松地笑笑。
“呀,我老公的家不是我的家?你是什么人?跟这个狐狸精什么关系?”这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放泼了。
赵小雅懒得与她过招,就去敲卫生间的门,敲了半天吴晓红才颤兢兢地出来。吴晓红披头散发,身上的睡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脸上有几道鲜红的指甲爪痕,见到赵小雅忍不住又哭开了。林大卫见状想上前去抚慰,被他的原配用目光逼了回去。
贾丽搂着晓红骂开了:“什么东西,你们台湾人有了隔夜粮,就敢跑到大陆来娶小。告你说是你们命好,大陆对台湾开放,不相信你试试,台湾当局把大门打开让大陆人进去,不要三年,台湾女人统统都做大陆人的小老婆!”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缓和了一些。
谢军便招呼众人坐下来,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往哪里坐?大家勉强在张开大口的沙发上安顿下来。在大家忙乱的过程中,赵小雅一直没动,她在仔细地听着林大卫原配的反复唠叨,中心就两句,一是说林大卫黑了良心用她娘家的钱,二是林大卫抛妻弃子。赵小雅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莫非这林大卫没有离婚就与吴晓红又领了结婚证?那不是重婚吗?这样不要连累吴晓红?这么一想,她觉得把谢军他们弄来有些莽撞了。她略一思索,心中就有了主意,她朝谢军眨了一下眼,聪明的谢军心领神会。于是赵小雅开口问:“谢Sir,这里的事怎么处理?”
谢军说:“先带到局里落案,情况搞清楚了再处理,砸了好几万块哩!”
几个台湾人一听说要带他们走,慌了,紧张得手乱摆。偏偏林大卫又不识时务,辩了一句:“这房子里的东西都保了险的,找保险公司解决。”他的本意是想告诉警察,这些坏了的东西都有人付钱,似乎他的亲属们的罪行就小些。不料真地惹恼了谢军:“找保险公司?好,你找找看,你把保险公司当冤大头啊?我告你个蓄意破坏,结伙殴打弱小女子!”
林大卫傻了,口里连声“这……这……”讲不出话来。
赵小雅心里高兴,面上不表露出来。又不紧不慢地问一句:“谢Sir,不去局里行不行?”
“不行!”谢军一口回绝。
“阿Sir,都是自己人,台湾同胞嘛!”几个台湾人也都附和着赵小雅。
“同胞?”谢军用目光审视了他们一遍,指着萎缩在沙发拐角的吴晓红说:“你们当她也是同胞吗?”几个台湾人连忙认错,说他们一时糊涂伤了吴小姐,请吴小姐海涵,至于屋里损坏的东西一定照原价赔偿,另外再给吴小姐一笔精神抚慰费。
赵小雅看戏演得差不多了就说:“谢Sir,我是鸿祥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吴晓红的委托人,我来担保这几位台湾同胞,保证他们在事情不处理完不离境。怎么样,不去局里行不行?”她递过去一张名片。
谢军接过名片端详了一会,说:“好吧,就听你的,三天之内,交出三份检讨,交出被损坏物件的清单和赔款,至于精神抚慰费得与吴晓红协商,治安罚款,按公安局的规定办。”话刚落音,几个台湾人就连连称谢,谢军手一抬:“我还没讲完,把你们的回乡证交出来。赵律师,不是我不相信您,您又不能24小时地盯着他们,只要10分钟他们就溜到罗湖桥那边了,结不了案我要落批评的。”
赵小雅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大卫有厂子在哩!结不了案,你去封他的厂子。”
林大卫的原配连忙说:“交交,这几天我们哪儿也不去,配合政府。”
其实,谢军来到8A后只略略打量几眼就看出了端倪,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桃源山庄是个美女如云金屋藏娇之处,这几年各路有钱人,境内的境外的都在这里筑巢,桃源山庄是有名的“二奶”村。这种事实在认真不起来,一开头被蒙在鼓里的总是来势汹汹,待到政府真要动硬的,或者男的咬着牙要离婚死心塌地跟这个过时,那凶的马上就不凶了,反而姐姐妹妹地与被辱的和好了,被辱的想想自己确也不是正牌子,也就将就着混日子。反而把当初要以法办事的变成了多管闲事的,所以只要不出人命案,他们的处理方法基本上按今天这个模式进行。
正当谢军领着两名同事出门时,林大卫又节外生枝,给谢军塞了一卷钱,让他们去喝早茶,结果被谢军训了一通,说林这样做是往人民警察脸上抹黑、他们又不是国民党!
待谢军他们走远了,赵小雅却严肃起来:“林先生,请问你与吴晓红领结婚证时的未婚证明是怎么开出来的?还有,你知不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里有一个重婚罪?”
林大卫张口结舌。
“好哇!林大卫,你伪造证明欺骗纯洁少女是一罪,你停妻再娶触犯婚姻法这是第二罪,几年大牢你是蹲定了!”到了这个时候贾丽也算彻底弄明白了,她喳呼起来“我老公,那样有钱,也只守着我一个,我老公……”
“丽丽,少说两句。”赵小雅有点烦,不管人家讲什么事,她都能与她老公联系上,她害怕贾丽把话题扯远了,失去了解决问题的良机,于是她对林大卫说:“丽丽讲得不错,大牢你是蹲定了!”
“怎么会这样啊,大卫,我真的不是成心的,我只是想吓吓你们,让你收收心,我哪里愿意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啊!”那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大卫心里乱极了,他的脸色煞白,一根香烟几次都点不着。他与眼前的女人是双方父母的经济联姻,婚后他的父母生意几乎做不下去,他与女方的关系就极不协调,憋到一双儿女都开始上学了,他才随着投资的队伍到深圳办厂。在欢场上混了几年,心里总是不踏实,恰恰这时吴晓红从大别山区来到了。大别山区土生土长的吴晓红除了在省城读大专的两年,根本没见过城市的模样,一双眼睛纯真得黑白分明。在物欲横流的世界混久了,乍一见到这样清纯的少女,林大卫感到一缕山野的风扑面而来,一颗心扑扑地乱跳,他几乎是在初次见面时就把吴晓红盯牢了,随后的日子里他就像一条狗一样跟在吴晓红的身后,抢着为她付各种帐单。当吴晓红提出只能结婚不能同居时,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只怕当时吴晓红向他要月亮,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送给她。婚后二人是幸福的,吴晓红也按照他的意愿辞了工,在家里做专职太太。但他的心里一直有一块心病,台湾的太太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千仔细万仔细地还是被发觉了。真发现了他也不怕,讲起来他也有理由,他辛辛苦苦在这边赚钱,身边有个把女人也不为过。要命的是当时他追吴晓红心切,吴晓红要领结婚证他就找人弄了个假未婚证明,现在可好,自己把绳索勒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弄到两个女人都来恨,这条命还有吗?他索性把眼闭起来,长叹一口气,唉!听天由命吧。
“晓红,别犹豫了,叫姓林的坐牢,他在这里的财产你分一半!我老公要把我甩掉啊……”贾丽的话没说完,一旁的林太太急着朝她作揖:“小姐,小姐,不能害人坐牢啊!”
贾丽正要驳她,叫赵小雅止住了,赵小雅对吴晓红说:“晓红,你是受害者,主意你自己拿,什么时候决定了给我打电话。”说完,就与他们道别,拉着贾丽下楼。贾丽不明白,说怎么能把晓红丢给那些人,那不要被他们折磨死吗?赵小雅也不说话,说我的一份资料丢在8A,请你帮我拿回来。贾丽急匆匆地跑上去,一会儿功夫下来了满脸喜色地冲着赵小雅喊煎:“新闻,新闻,吴晓红倒在林大卫怀里哭,那林太太在旁边给吴晓红擦泪哩!”
赵小雅笑笑说:“所以啊,你做什么白人仇呢?快开车,我儿子还等我吃午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