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武尘破徘徊在冷若水房前,不知道怎样去开口求解。当他看到不远处山人和樊无疆开心的身影时,退回了脚步,说也许他不在意
一大早,武尘破刚想出门时,一小厮走到他面前道:“二公子,您的信。”
“谁的?”
那小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回:“上次送信的那位小厮。”
武尘破接过信,便知是山人送来的。打开来,上面倒是没有像前两封信一样涂鸦一片,只是一些简单的文字,甚至简单的不知怎么读出来。总算是最后一句他是读懂了,因为附有图画在旁。是说,他已经给他一个台阶下,就看他愿不愿意下来,预知此信内容,速来求解!
武尘破正碍于面子,而此时是握手言和的最好时机,想着便急迫地向衣衣布设走去。
冷若水估摸着武尘破如果看到信决定要来差不多要到了,她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抱着膝盖,一个人坐在桌旁悠哉悠哉地喝着热茶,双眼紧盯着门外。
若水忽然想到今天赶制的衣服那位小姐要求腰间的蝴蝶结有一点细微的改变,透过门缝往外望了望没有人在门外附近走动,便匆匆找阿布说明。
小后院里,有动静从前厅传到若水的耳朵里,若水特别叮嘱阿布和凤儿呆在里面不要出来,一个人走了出去。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房屋里传来噼里啪啦陶瓷破碎的声音,以及衣服被残酷无情撕扯的声音。若水跑向前,推开半掩着的小门,只见满屋狼藉,到处都是杂碎的破布,那些被她精心吊挂在墙上的精致样衣,一个个立即变成垃圾场里没人回头望一眼的破烂。若水心疼地像被人猛力地用利刀刺进胸口,她嗔目结舌,胸口起伏不定,简直怒火冲天。
若水挺起瘦小的身板欲向前阻止眼前一群恶势力的摧残,可未曾靠近,一身锦绣华服的银灰色公子哥敏捷地向前,朝着若水的肚子使了劲的就是一脚。若水防不胜防往后仰去,全身砸在了身后的木椅里,那木椅见势立即失去了平衡,向若水的后脑勺狠命砸去。若水痛到要命,她躺在地上躺在碎布堆里几乎要失去呼吸。她强忍着发红的眼眶,不让眼泪真的掉下来,否则她真的失去了骨气。可是,就在那厚实笨重的木椅砸到她脑勺的那一刻,她还是清晰地感到她脸上滑落了两行珍珠大的清泪。
走在清朗的大街上,武尘破手里拎着一壶美酒及上好的和田美玉向若水的方向走去,忽然胸口传来阵阵不安,让他烦躁不已,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阿布凤儿闻到动静后跑到前厅,眼前残暴的画面把凤儿吓得脸色瞬间苍白。她记得这位男子,前几日来找过若水。凤儿躲在小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她不敢向前,站在门后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凌乱的一切,想到家里还有一个等待哺乳的男孩,转身跑回后院躲了起来。阿布见状,立即向前扑在若水身上,那恶人的第二脚重重地落在了阿布身上。看着此时痛苦不堪的二人,那恶人好不得意,扯出他那一副臭德行喊:“给我狠狠地砸,本公子重重有赏。”说着,恶人还不忘对脚下的阿布狠狠地蹂躏着,她们身上立即多出了许多淤青来。她们把彼此护在怀里,强忍着着撕裂的疼痛咬紧了牙齿。若水安慰阿布不要怕,阿布看着坚强的若水,流露出顽强的眼神。
“这就是得罪本公子的下场,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本公子是堂堂三品大夫的公子。本公子要在你们这破店里做衣服算是抬举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你们这低贱样也配。”说着那恶少往若水身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继续扯出嗓子喊:“你不是说要本公子等到下个月吗?本公子等了,不过是等你们关门大吉。什么破规定,这里从来老子说了算,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说着朝着她们的身上又是一脚,她们终是弱女子,阿布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若水担心不已望着昏迷过去的阿布,责备自己的固执,如果不是她顽固地坚持自己的原则,阿布也不会如此遭罪。是她害了阿布,她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里,还不学习着妥协。她摇晃着阿布,想伸手去掐她的人中,却被那恶人一把扯了过去,那恶人欲把若水抛在地面狠狠地踩在脚下。这时,武尘破已经飞速来到那恶人的身后,不漏痕迹地把他放倒在地上。他左手撑着若水的身体,右手带着风一样的速度、刀一样的锋利与这八人搏斗。武尘破动作快速灵活,还没等那些人反应上来,每个人脸上都多出了一道深紫色的五指山来,他们立即变得目若呆鸡,个个面面相觑。不一会,那群恶徒便败下阵来。
武尘破竖立在人群中央,所有人都七倒八歪地直不起腰身。武尘破大声喝道:“都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那恶徒见情势不妙,带头逃了出去,剩下一些人紧跟着落荒而逃。
一身黑衣下的武尘破,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这就是她心目中英雄少侠的模样。若水心里莫名一动,若不是武尘破,她和阿布早命赴黄泉了。武尘破放开若水,若水嘴角还有未干的血丝,还没站稳脚便扑到阿布身边。武尘破看着她们说:“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我先去请大夫。”武尘破环顾四周破堪的样子,眼神犀利无比。他说过,不会让人欺负山人,他说到就一定能做到,想着竟不自觉拳头紧握起来。
这时,躲在后院瑟瑟发抖的凤儿出来,满脸愧疚低着头走到若水面前。若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便和凤儿一起扶着阿布回房了。若水不怪凤儿的胆怯,她根本没有权利为她舍生忘死,甚至她也不希望阿布这样为她做。看着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阿布,若水心疼万分,她还只是个孩子。
月光洒在浩瀚的大地上,晕染了房内所有的东西,以及那些被无情摧毁的一切。那些破布堆那样苍白而富有悲伤,若水看着满室狼藉的一切,没有任何心思,只是守在阿布身旁什么也不做。也许事情沉淀了一晚上后,她就能面对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是夜,若水帮阿布上好药,彻夜彻夜地守着她,寸步不离。
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一蒙面黑衣少侠在砖瓦高墙上行走如风。他快速奔跑着,如履平地,像驾着风一般。月光洒在他矫健敏捷颀长的身影上,神秘而耀眼。黑衣人在夜幕中飞快闪动,纵身一跃跳进了高墙大院里。
黑衣人跳到一男子面前,镇定无比地说:“谢家大公子,久仰久仰!”
谢公子怀抱橙衣美人紧紧不放,往后倒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问:“来者何人?胆敢行刺三品大夫的嫡子。”
黑衣人冷笑一声幽幽吐出:“破煞!”
谢公子听到这里再也喊不出一声,只听此名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他瞳孔放大仿佛见鬼一般讨问,望着黑衣少侠高大挺拔的身影,谢公子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久仰大侠盛名,大侠所谓何事,求大侠饶小的一命。”说着谢公子“噗通”一声跪在那黑衣男子面前。惹得身旁美女浑身发抖,梨花带雨,也跪在了一旁默不作声。
黑衣人转身背对着那一对男女,很平静地说:“十倍赔偿衣衣布设的所有损失,如有再犯,取你狗命!”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不停点头表示领命,却不敢抬头看这传说中的破煞一眼。久不闻声响,二人慢慢抬起头时,却早已不见破煞的身影。他们的身子互相依靠着,额头早已细汗密布,那女子缓慢地站起来,扶起脚底发软的谢公子。谢公子站好就甩开那女子的手臂叱喝道:“不详的女人,非得要那家店的衣服,差点惹上杀身之祸,给老子滚!”说完,无情地转身离去,剩下那女子一个人在黑夜里哭泣。
武尘破盯着家仆收拾好房子,站在黑暗里,望着山人的背影,独自离开。这夜,他问韩冰清、李勉及义行宫的叶二宫主都言若水男儿身属实。
翌日,若水扶着腰目光呆滞地刚从阿布房里出来,就看到武尘破出现在衣衣布设门外。昨夜挣扎了一晚,她会向这个社会低头,樊无疆她嫁,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抬头看着武尘破一脸肃然地站在面前,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脸上,那样温暖。若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转身回房。如果再不离开,她肯定向前抱着他痛哭一场。
武尘破走到若水面前,一把把她拦住了问:“山人,你还好吗?”
武尘破是那样温柔,真实地关心着她,之前的种种隔膜瞬间烟消云散,若水再也忍不住抱着武尘破的腰大声哭泣。武尘破像哄孩子一样拍着若水的背,这一秒,他们都找到了一种来灵魂的安全感。武尘破安慰道:“山人,老大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我保证。”
若水就躲在他怀里不说话,什么也听不到地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这是她第一次再也撑不住想要投降。若水呜呜咽咽,默默地抬起头眼神凄楚地看着武尘破,又低下头在武尘破身上蹭干鼻涕后,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出去了。武尘破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个山人仍旧一成不变,给他震撼,他竟然敢把鼻涕弄在他身上。武尘破一脸嫌弃,跟了上去。若水望着武尘破说:“老大,这么早,你不去找沈词,真难得。我出去买点早点,阿布醒来好吃。”
“我都放在桌上了,你就不要瞎忙了,先照顾好自己再说怎么照顾阿布。”是的,桌上安静地放着一精美的食盒,若水满眼感激地看着武尘破没有说话,把饭拿给阿布去了。
“老大,是不是这个社会,我只能低头认输,才能看得见光芒,否则就再也见不到光明,永久置身在黑暗中。我该怎么办?”若水坐在门前,垂着头毫无生机地问坐在她身边的武尘破,若水另有所指,她想有一个人帮她做决定,她怕一个人面对。
武尘破知道这个一无所知的山人受了委屈与压迫,但是他的兄弟怎么可以随便就放弃,武尘破抬头望着天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武尘破起身走到竹林处,轻轻用力掰断一根细小的竹子,然后稍微用劲折断了一根粗了一圈的竹子后,回头对若水说:“山人,去拿把刀来。”
若水提不上心情,不知所以地看了看,走到柴房拿出一把砍柴刀递给了武尘破。武尘破找到一根粗大的山竹连续砍了很多刀后,竹子轰然倒下。若水低着头在地上画圈圈,她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很多决定靠别人是没有答案的。
武尘破抱着砍好的一小节竹子走到若水跟前直接扔在了地上,坐了下来。
“要做哪一种竹子,山人你心底肯定有数。”若水忽然明白了,眼睛烁烁有神。
武尘破看着不言不语地若水,使劲地推了她一把脑袋说:“这个社会,不是你低头才能看见光明。而是,你反抗邪恶,坚持正义,才会拥有更多更长久的光明。”
听到这里,若水地心颤动了,她让武尘破的话动容了。她一直陷在自己所设的局里面出不来,挣扎,矛盾,犹豫不决地徘徊,原来这里才是她所要走的方向。若水沉思了一会,捡起了那根最粗的竹子抬起头对着天空,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武尘破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还请你回,我还没原谅你,这两天我要照顾阿布,不要打扰我。如果你真的有诚意,两天后再来找我,去找你的沈姑娘吧。”最后一句话,若水说的酸酸地,赶紧催着武尘破离开。语毕,头也不回地回屋了。
武尘破看着已经无事的山人,总算是放心了,只是心里更是自责不已。不仅仅冤枉他,刺伤他,甚至他自己说的保护他都没做到,武尘破面无表情地离去。
阿布看着自责不已的若水,告诉她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这样做。若水对着阿布笑了笑,她们如同最亲近的亲人,互相需要。这两日,武尘破没有出现过,却安排了许多人来帮工赶制衣服,让若水着实又感动了许多。谢家公子也派来心腹对衣衣布设大装饰一番,衣衣布设焕然一新。
生活终于又恢复了平静,若水和阿布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凤儿依旧在她们店里帮工补贴家用。就连樊无疆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出现在若水的视线里。近日,樊无疆向皇上以教子无方,仗势欺人之名秘密参三品大夫一本,皇上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儿子禁足面壁两个月。皇室的威严还是要靠这些元老重臣来维护,那些看不到的百姓,孰轻孰重皇上心里有底。
傍晚,若水一个人坐在潇水河岸边看水从西流向东,看时间流逝她无能无力。五个多月过去了,她依旧还在这里。武尘破看到坐在河边发呆的若水,轻轻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竟毫无知觉。武尘破使坏地推了一下,若水被他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气鼓鼓地瞪着他。
“武大侠,你是鬼啊,走路不能带点声音。”
“是你自己出神,怎么反倒怨我。在想什么?”
“想什么时候能回去?”
“回哪?”“家。”“你家就你一个人了,别回去了,以后老大会照顾你的。”武尘破怕若水一个人孤苦无依,好言相劝。
若水认命泄气地说:“暂时只能这样。武大侠,你妹妹和你师妹都说你不会武功,竟然不是。哈哈……我发现你的秘密了,骗他们你不害羞吗?”若水指着武尘破阴笑着。
“大丈夫怎会有羞涩之神,知道了又怎样?”“你不怕我告诉他们?”“大丈夫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我只是从来没在他们眼前用过武,他们就此断言我不会武功。难道还要本公子围着他们一个一个解释我会武功不成?你觉得我是白痴吗?再说了,习武本就不是为了自我炫耀。”听到这里,若水的心暖暖地,她就知道武尘破是个好人,男子汉大丈夫,还是一个盖世英雄。忽然之间,武尘破在她心里光芒万丈,闪闪发光。转念若水想到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若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怎么给你说了这么多话,我还没原谅你,明早去找我。”这说话的气势就像笃定武尘破一定会听她的话一样,霸气十足
衣衣布设店门紧闭,并没有营业。当冷若水从后门走进来时,一个人已然成了落汤鸡。一男子站在屋内掸着身上的水,鬓角的头发已湿了几缕。男子用蓝色细纹丝绸手绢擦着脸上的水滴,一脸错愕。这个人竟然不是武尘破,冷若水一脸尴尬。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想到以牙还牙,看来坏心思最好不要有。冷若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面色和蔼一脸正气二十五六的男子,知道自己惹祸了。不过话说出来,他来干什么?这里的人都知道这里做衣服的规矩,而且已经通知近几日闭门整修了。难道此人是外地人?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不起,真不好意!我帮您擦擦。”冷若水见状向前用衣袖帮忙擦着他的湿衣服。这时,武尘破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地上的一大滩水,水汪里变形的皮革袋子,他明白了山人的心思,便知道他已经能原谅他,奈何弄巧成拙。
“不碍事,我自己来。”那男子镇静地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谢谢你不怪我。其实,这个水袋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是用来……”
“公子不必解说,在下很高兴为别人挡了一场玩笑。还好这是夏天”
“您真善良。”
“公子不必客气,在下何问向路过贵店,想向您打听个地方。”
“师哥,你怎么在这?”武尘破刚才看到身影有些眼熟,只是不敢确定。师兄一直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他们遥隔千里互通书信,何问向上个月在安闽国还说下次要至邻国千圣学习医术,增长见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如果山人不是让他今早过来,也许他们就不会相遇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尘破,我正想打听你的下落。”
“师哥,舟车劳顿,先随我回府休息。”
“这样也好!”说完,何问向向冷若水做了个揖,准备随武尘破离开。
“山人,走了。”
“什么和什么?我为什么要去?”冷若水郁闷着,这个武尘破脸皮太厚了,说起话来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冷若水想推却,故意装作还在生他气。结果还未等她开口,武尘破就拖着她离开了。最后,冷若水只好情愿地跟着他走。一路上若水倒是和何问向说了很多,冷若水听什么都津津有味,尤其对那些奇花异草和各国奇闻异事。若水从他那里得知千圣国住着一个像巫婆的恶毒太后,她最擅长用各种毒药,这些毒药无色无味,每一种毒都必死无疑,死法不计其数。
此时的武尘破心情大好,从路边摊顺手牵了几种小吃,津津有味地吃着,还故意弄出声音。他觉得听这种医学上的东西很是乏味,希望这样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结果,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武山庄门外,冷若水再也忍不住,用胳膊肘子狠狠地捣了他一下,谁让他若无其事来着。
“大哥,三娘,这是我师兄何问向,他很厉害的。”武尘破满眼骄傲的神情。
“师兄,这位是我大哥,武索风。这位是我的小妹,武尘晨。”走到府上武尘破一一介绍着。
“在下何问向,要在贵宅叨扰几日,还请包涵。”
武尘晨优雅地道:“师兄不必客气。”。
“何兄客气,大驾光临,鄙舍无限欢迎,恐照顾不周。我马上安排下人为您准备一间上好的客房。五子你过来!”武索风立即呼喊着。即刻,他们身旁就出现了一位小厮,年龄不过十五六岁,身着灰褐色粗制麻衣,腰间系一条黑色腰绳。
他用那低沉地声音,低着头说:“公子,请您吩咐!”
“带这位公子去上房。”
“是。”
说完,何问向作揖道谢,和武尘破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