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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坡”宴饮黄宗英

1994年9月13日晚6时,北京东坡餐厅主人张达,以东坡菜构成的东坡宴宴请著名的电影演员、作家黄宗英及翻译家、老作家冯亦代夫妇。一贺他们黄昏恋中喜结良缘,二贺黄宗英婚后即入藏从事电影工作,由于辛劳及气候影响,突患病入院,不久前康复回家。趁此月近中秋,邀请京中文艺界友人在“已凉天气未凉时”举杯为庆。宗英一身素打扮,白发银霜,年近七旬仍风姿绰约,我在她耳边说:“你仍然很美!”她说:“化了妆的。”其实她并未化妆,她素打扮更能显出“风流别样是一家”。冯亦代身穿黄色时装短衫,书生一表,风流倜傥。在一举一动中,这位年事稍长的冯“二哥”对宗英小妹,关怀备至。而宗英亦以师、友、爱三结合报之。大忙人、大舅子黄宗江正忙于拍电影《丰子恺》,忙于随作家代表团去越南,忙于去成都为孙道临签名售书(他写的书序,后来因事未成行)。他谈笑自若,满座生春。漫画家丁聪、漫画界老搭档方成与钟灵、老作家周而复、老报人张西洛及其夫人何惠一,“拼命三郎”凌子风与剧作家韩兰芳等也在座。席分两桌,欢宴一堂,其间凌子风大师引来广东电视台十佳电视节目主持人侯玉婷、文艺编导谭伟雄一干人等,现场拍摄纪录访问。于是便有人说广东电视台来北京抢了中央电视台的镜头,杀法厉害!

在众多的艺术家中,要说吃,他们几乎都见过中外吃的大小场面,可谓多而广矣!何况又聚居于京城之中,从五大洲菜肴吃到八大菜系。黄宗江说他除四条腿的板凳不吃外,余皆吃之。当年他在马来半岛地区曾经吃过大象以及热带爬虫类。方成这是第一次到东坡餐厅,他在二次大战中去过四川,住过川南五通桥,当时他在黄海化学公司任职,那时“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对于川味,这位广东人也染上了麻辣瘾,承认“食在广州,味在四川”。山东大汉画家钟灵,为了酒三折其骨,三次入院医治,可“衣带渐宽人不悔”,只要有酒,照吃不误。那夜见到笔者从成都抱来两瓶十年以上的泸州老窖大曲,犹如饥鹰扑食一般。他夫人来前曾再三告诫不要吃酒,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至于老“暴”(报)徒张西洛,虽有太君在侧严密监视,但他也不怕当“监视户”,开怀畅饮起来。黄宗英不吃酒,冯亦代妇唱夫随,很能自觉。他之于酒屡饮屡戒,屡戒屡开(见他的著作《湾流集》)。自从发现腿出了毛病后,便转入较为可靠的自觉地步。目前,他俩酒杯中只斟入饮料,意思意思而已。他俩佳人才子,举杯也似文人画的淡淡春山,或如倪云林几笔涂抹。韩兰芳以笑代饮,凌子风雷声大而雨点小,看脸色于夫人,亦步亦趋。这一席文人之宴,却包含了《酒鉴》中叙述的品位,饮食文化中反映出饮者之情趣与那个调调儿。

这一席饮宴中除方成外,多是东坡餐厅的座上常客。丁聪、叶浅予、舒乙住在紫竹院一带,故常去。今天东坡餐厅在北京图书馆内北口进去,几弯几转,又无明显标志。北进口有岗卫,情况显得有些异样,尽管门上有丁聪写的匾额,进到里面总是北京图书馆的范围,并无餐饮迹象,就算找到“东坡”,也确实感到虽然酒好,巷子却太深了一点!要在这样偏僻的地方营业,生存下去,确确乎太难了!

东坡餐厅最初是在中关村科学城范围内开始营业的,以价廉物美之川菜打开局面。生意好,容易使某些人得红眼病,逼之搬走,张达诉诸法律,在有道理没天理的情况下,算是让他得了一些补偿,暂时请“东坡”在西直门小住,一面八方寻找地方,并得同情张达坎坷遭遇的人士支持,终于在紫竹院公园内,风景优美之一隅,开业了东坡餐厅。黄苗子书其额,启功、柳倩题字,文人名士多往照顾,特别是四川人,“那就等于回娘家啰!”(谢添语)。正当一帆风顺之时,好景不长,又被以种种原因要其搬出紫竹院。得解放军之助,以三天时间,全部干净彻底地搬进了北京图书馆内,以焕然一新姿态出现,即堂而皇之举行了“北京图书馆北京东坡餐厅合作开业庆祝开业典礼”。今年6月开业,令人担心的是这三弯九倒拐幽静的文化殿堂之旁,哪能及紫竹院游人如织的地方?张达坎坷半世,迭次累及“东坡”,真是吃得补药,吃不得泻药了。人问:“为啥取名‘东坡餐厅’,东坡不是一生都倒霉么?”答曰:“张达正仰东坡之旷达,随缘自适,其他非所计也。”

这次来京,为商量请黄宗英、冯亦代及文艺友人事,我曾问张达生意何如?他说:“酒好哪怕巷子深。”从他脸上的笑容,我已看出了他的生财之道:以质量第一取胜。

东坡餐厅在北京只能算中等档次,菜价不高而实惠,确是地地道道的川味,有些菜还带有他们家乡眉山的乡土味,如东坡肘子,带点酸辣姜汁味,但又不是川西坝子上的姜汁热窝肘子的味道,却又与酱烧、稀卤等味适当地调和起来。不管怎样,他这一样以“东坡”命名的适口好菜,在北京城确实打响了。去年请快90岁的老画家胡絜青及舒济(老舍大女)去第一次尝试,认为火功到家,虽微见红而不辣,似乎还有点姜汁的复合味。叶浅予虽不吃辣,但对东坡餐厅之饮宴,却每请必至。至于吃川味上瘾的谢添、丁聪等,则常为坐上之宾。魏传统题:“北京图书馆誉满全球,四川饮食文化誉满全球。”该厅自6月开业以来,与文人广结善缘,营业额稳步上升。张达还主张“吃不完兜着走”,且为食客备有饭盒、塑料袋。北京人有这一良好习惯,值得提倡。方成说:“我是一贯主张吃不完兜着走的。”至于钟灵这位山东大肚,一切早已包容于福肚中,因此囊括一切,不兜自兜矣。

今年是苏东坡诞辰957周年,张达许愿待到东坡960年诞辰时,东坡餐厅将恭请北京文化界、文艺界人士前来大大庆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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