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二少爷回府了,二少爷....”听雨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进了凌音苑。
“哎呀,我的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思磕瓜子啊?昨日大小姐在您这儿吃了亏,二少爷回来肯定不会放过您的。您看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听雨抓着顾笙歌的胳膊,晃得她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
“别晃了,小姐我的瓜子都掉了,去给我再拿点来。”顾笙歌皱着眉头,嗔了一句。
冬季的午后,日头正好,晒得身上愈发绵软。听雨和听雪早就将矮塌抬到了院子里,顾笙歌倚着接过听雪新递过来的一小碟瓜子,慢悠悠地又磕了起来。
“哎呦,我的好小姐,二少爷如今在朝里可是从三品的光禄寺卿,他回来定是要为大小姐讨回颜面的,如今老太太不在府中,咱们凌音苑可要遭殃了。”听雨又一把夺了顾笙歌刚接到手里的碟子。
“哎,听雨,你家小姐想吃个瓜子怎么这般难啊?二少爷,他回就回吧,要来找茬便来找。你急有什么用?”顾笙歌无奈地拍了拍手心,听雨这丫头的性格还真是应了她的名儿,听风就是雨的。
“小姐,听雨说的有道理,二少爷回来只怕是不会轻易揭过的。”听雪性子沉静,只是这次听雨的担忧怕是不无道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他刚回府,今日是不会过来的,且安心吧。”顾笙歌抬手遮挡落在面上的阳光,眯了眯眼。十三岁的少女身体有些瘦弱,面色也不够红润,眉眼稚嫩,却含了浑自天成的清雅,花瓣菱唇勾起一个狡黠又自信的弧度,此刻靠在矮塌上,浅碧色的裙角落在矮塌外随着微风来回晃,说不出的恣意与潇洒。
两个丫鬟见自家小姐一脸要睡着的模样,虽然忧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听雪进房取了件白狐裘来为她盖上便退了下去。白狐裘看得出来有些年头,锦缎上秀的兰花也是老旧的样式,顾笙歌转了个身仰躺着将狐裘往上拉,蒙住鼻子,嗅着上面皂角的青气,有些贪恋。这是她母亲慕依留下的,母亲离世那年,自己重生也已经三年,算上这一世的三年已经有十一年未见过母亲了。她的面容和身影如今只在脑海里留下一幅模糊不清画卷,若不是茹妈妈总在她耳边念叨着母亲,只怕如今这更是要忘得干净了。
上一世啊,过了才三年,这三年里的日日夜夜却是比上一世自己凄凉身死的那一日还要令她痛苦不堪。五岁丧母,不出一年父亲便提了当时的二夫人余淑做这威武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此后她养在余淑那里,这位继夫人对她可谓是百般宠溺,万般疼爱。府里所有好的都会先供着她,所有事情都不会违拗她的意愿,纵的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必须要得逞的。天长日久,威武大将军府嫡女性子浅薄张狂、不可一世、毫无德行的名声逐渐在皇城传扬开来。在十六岁的那年,自己那位不理内宅之事的将军父亲被继夫人哄得将嫡女嫁给了国公府那残暴成性的二公子秦澈幕为妻,最终竟在大婚之夜被凌虐致死,一床火红的寝被都挡不住满目的鲜血。而直到吐出最后的气息,这短短的一生在眼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缓缓而过时才发现原来以为是真心疼爱她、自己也视为亲生母亲的继夫人真真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布棋之人,想来当年母亲的死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吧。而自己也当真是愚蠢,以致到死才发现她的毒如蛇蝎,正以为一切都晚了,却不曾想竟然重回十岁落水那日。
顾笙歌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老天爷见她上一世活的实在太过愚蠢,又死得太过惨烈才给了她这重活一世的机会。上一世的所有如南柯一梦,好在大梦一场还能醒来,即使如今日日在仇恨中煎熬,她也感恩,总时常在心里谢谢老天爷让她有机会报仇雪恨。
这一世,十岁之后她性情大变,凌音苑里除了听雪、听雨两个大丫鬟,以及从前慕依夫人的丫鬟如今的茹妈妈之外顾笙歌赶走了所有旁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蛮不讲理了,性子沉静了不少,几乎不出院子。府里人人都只道六小姐落水之后也不知是不是魇着了,才有了这番变化。余氏一开始不在意,只当她又是喜怒不定的性子犯了。时间一长,她也坐不住,一日三趟地进凌音苑试探。顾笙歌只一口咬定都是那些该死的奴才们伺候的不好,才导致她落水受罪,日日见了那些不中用的奴才心烦,还不如将她们都打发走。顾笙歌做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惯了,这般说辞余氏觉得倒也是符合她性子的。久而久之也就由她去了,只还当她到底年纪还小,吃了番苦头定是怕的。
当然顾笙歌窝在这凌音苑里三年,也不是全然赋闲了。从母亲就给她的遗物里找到了那本《素女心经》的功法,每天夜里悄悄练习,一日都不曾落下。如今虽不至于武功盖世,但体内劲气充盈,经脉顺畅,若是得了合适的绝学招式学起来必然是比常人更加得心应手的。顾笙歌也寻摸着如今《素女心经》练得已然大圆满了,是不是该寻个合适的师父教教她,否则空有一身内力无处可使也是枉费。只是如此一来想不暴露在人前只怕是有些困难,还需得从长计议。
夜色四合,凌音苑里的主仆四人用过晚膳后,在听雪、听雨睡的外屋里烧起了火盆,银碳发出细碎的响声,几人正悠闲地烤火聊天,却听见院门被谁推开,接着就有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响起。
“顾笙歌,你给我出来!”男子的呼喊声大,清晰地落入房中主仆四人的耳朵里。
顾笙歌勾起了唇角,看来这次倒是想差了,这二公子为了顾若烟这个妹妹不惜漏夜前来也要为她出头,可当真是心疼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