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放手
在棠荫岛待了六天五夜,第六日一早,苏破天几人便收拾行李,出发赶往下一站——昙阳。
苏破天率先收拾好,走下楼,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那几人。
桌上杯中续满了茶,她望着茶杯,有些出神。自离开听忧阁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月,时间不短,也意味着即将抵达旗安。
旗安。
传说中的旗安,引云曾说过,那是一个热闹繁华又充满江湖义气的一座城,几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使得各路的江湖豪杰都聚集在那里。她听了,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以往只在小说电视剧中看到过意气风发的英雄好汉,舞刀弄枪,挥剑如河,十分潇洒,不知在旗安,能否见到一些厉害的人物。不过,说到挥剑,她倒是想起了沈愈加,前几日他在台上和周步“切磋”,舞的一身好剑法,虽然她也不太懂剑,但是她看那身形潇洒肆意,提剑几划,空中有道道剑影。健步如飞,两个人影交错,她的目光却始终跟着他的身形移动,后知后觉,她原来反应也不算慢。
于是,即使是甩乌金剑的动作,也因他的站姿,显得格外风度翩翩。
乌金剑……
剑鞘有点眼熟……
她眸中浑散的光渐渐聚集,终于回了神。
她的视线在剑鞘上停留片刻,抬头,意料之中,看到一张麦色的脸。她挑眉不解,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
“苏姑娘。”
“……周兄?”
周步依旧是身着一袭白衣,手握乌金剑。
他看了看苏破天对面的空长凳,眼神示意,苏破天笑了笑,道:“周兄请坐。”
周步在她对面坐下,将剑放在桌上一侧,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袱,笑着道,“苏姑娘这是?”
苏破天道:“我们几人在揭阳镇逗留了数日,也该起程离开了。”
“哦,这样啊,实不相瞒,我也正要离开。”
“……”
苏破天没接话,只微微哦了一声,心想这话啥意思?难不成你要和我们一路同行吗?求求你下一句千万别说这话啊!
没等到下一句,周步也不介意,反而很主动热情的提出自己的提议道,“既然咱们都要去旗安,那不如结伴而行,一路上有个照应。”
苏破天莫名其妙,心想我还需要什么照应?有沈愈加童样引云我们四个已经可以互相照应了好吧,可是转念一想,这么说了也太不近人情了,毕竟周步是一个人啊,想必他说的照应是希望他们几人照应他呢?毕竟经历悲惨……欸等等,想哪里去了!
在苏破天想着如何回应的时候,背脊处有凉风吹过,她微微缩了下肩膀,听到沈愈加的声音。
“周兄怎么来了?”
苏破天赶忙开口,“他刚刚进来,说想和我们同行,然后……我还没回答,哦对了,我和引云都是乘坐的沈兄的马车,额,你可以和沈兄说。”
沈兄:“……”
周步闻言,很主动的又讲了一遍同行的提议。沈愈加淡淡点头,问,“你特意来客栈找我们,就是为了结伴同行?”
“我不是特意啊,我是路过客栈,恰巧看到苏姑娘坐在这里,便想进来打声招呼,谁知苏姑娘说也正要离开揭阳,我想着好巧啊,便有了此打算。”周步笑着道。
苏破天:“……”
沈愈加看苏破天,淡笑,“原来是天儿先说的。”
“……”苏破天无辜,不是我啊,明明是周步说的啊!
他看着她,她满脸无辜,他转眸看向周步,道:“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
“……欸?”苏破天看向沈愈加,十分纳闷,这人不是很讨厌周步吗?怎么现在又这么通情达理了?
沈愈加回看她,语气温和,“怎么?”
“……没什么。”
……爱咋咋地吧!
……
昙阳城距离旗安还有四座城市,苏破天几人在赶往昙阳的路上没少受罪,原因在于,从揭阳镇去昙阳要走一段山路,十分颠簸。马车行驶到山路的一半,苏破天就受不住了,整个人晕的厉害。
她在前世也没有晕车反应,这一世……她前半月都是坐在马车里,这一路也没出现过晕眩,所以,这身体原主人应该也是不晕马车的,但是现下却头晕恶心的厉害,也不知是何情况。
一开始有点征兆时,沈愈加就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当时觉得还可以忍受,就不愿拖人后腿,说几句不碍事的话便过去了。只是又行了一段,整个人嘴巴发干,冒冷汗,十分不适,她强忍着,还是不由得蹙了眉,张了张口,一个字没发出来,手背就覆了一只手,这次他的掌心倒是不似之前那般冰凉,或许是她现下也有些手脚冰凉的缘故。
“停车!”沈愈加喊了声,然后立刻拉着她的手下车,苏破天刚出马车,便立马甩开他的手,一跳而下,想跑远些,结果刚跑了几步就忍不住弯腰,吐了一肚子酸水。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那少年焦虑的语气,“姐姐!”
她微微窘迫,没回头,声音加大几分,道:“别过来啊,都别过来,我一会儿就好。”
话毕,脚步声顿住,但并未间隔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同样的迫切,却总觉得有些不同。
然后视线里多了一个影子,高大,挺拔。
对嘛,苏破天想,就应该是这两个词,才适合于沈愈加,什么单薄脆弱,一点也不适合他。
嗯?沈愈加?
她回头,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黑靴,她抬眸,便对上那男子深幽的眸子。
沈愈加手背在身后,垂眸看着她,没有习惯性的笑意,反而皱了好看的眉。
苏破天窘迫道:“……我不是说让你们别过来吗?”
沈愈加闻言,弯腰,蹲下来,在她身侧,却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苏破天:“……干嘛?”
他皱着眉道:“也只有引云那种心性干净单纯的人,才会对你言听计从,你说不过来,我便不过来了?”
“……”苏破天咳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心思多龌龊似的。”
他认真思考道:“那倒真没有。”
“……”
“怎么不说话了?”
“……我嘴里有味儿。”刚刚她一咳嗽,那个味道啊,简直一言难尽。
她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尤其,沈愈加现下居然笑了。
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牙齿整齐又白。
“……别笑了好么?”
“你还在意这个啊,”他挑眉,笑得更欢快,“我还以为,你对这些都能伪……”
“伪什么?伪装?”她有些小生气。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寡淡孤傲的人。”
“……”
“外界对你一无所知。”
“……”
“传言一点也不对。”
“……”
苏破天咳咳,什么传言不对,明明是她整个人都不对啊!原主人应该就是寡淡孤傲手段狠辣的人吧,除了引云这个单纯的孩子会说“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别人不了解她”以外,想必也没人会在意她是何为人了吧。
她胃里舒服了不少,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水葫芦,在她眼前晃晃,“漱漱口。”
“……”苏破天惊讶的接过,结巴了,“你咋……你要不要这么……”
……体贴入微啊。
她打开水壶,喝了一口,吐出来,又一口,吐出来,连续几次,总算舒服了。
她将水壶盖子合上,沈愈加起身,微微弯了腰,伸出手来。
“……”她犹豫片刻,握上他的手起身。
而后,想松开,松不开。
再松,松不开。
她无奈道:“沈愈加……”
沈愈加比她还无奈,问:“你为何总是想要甩开我的手?
他用的“甩开”二字,足够用力,她几乎是立刻开口回道:“当然了,因为你总是不放手啊!”
“我祈愿此生都不放手。”
“……”
苏破天庆幸自己现在没在喝水,不然要被呛死在这里,她心塞极了,心想沈愈加你是位古代人没错吧?难不成你也是穿越来的么?说话怎么那么玛丽苏呢!就刚刚那句话,要放在电视剧的男女主人公身上,算是情侣定情的话吧?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啊!
苏破天瞪着他——沈愈加,冲动是魔鬼啊!
他不再开口,执拗的看着她,微风吹过,他鬓角处的黑发被吹乱在脸上,微微眯起了桃花眼。
是谁说的,桃花眼看人,总觉得深情。
盲目的。
她和他四目相对,他一点儿也不回避,就那么看着她。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非常委屈。
愣神间,那人拉着她,走向马车前并排站着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