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姑……”
“玄玄,玄玄……”
……
玄女姑姑呢?去哪儿了?我看着毕方老头,欲哭无泪,“姑姑好像是不在啊,怎么办?他不会死了吧?他可千万不能死啊……”
毕方老头儿将俏郎君放在石塌上,而后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我去寻玄玄回来,你找找府里有没有什么疗伤的丹药。”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昆仑山上什么都可以没有,最不缺的就是丹药了。娘亲、玄女姑姑、东王公都是炼药的好手,但是,娘亲的丹药我看不懂啊,太深奥了,要不?去东王公那里寻寻?他掌管男仙,定是对那男子的疗伤技法略微娴熟一些。
正好琴凡从外面回来,我叮嘱她照看照看石塌上的俏郎君,救人一命可是胜造七级浮屠的!继而转身急匆匆的跑去了东王公的伊天涯,这涯外面看着甚是好看,找起东西来确是颇为麻烦。
这东王公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家设计院落讲究三进三出,他非给自己整一个七进七出。关键是他这府涯,炎炎烈火包围,门庭高大,纵然守门的开明兽不拦我,我也会被这大火给烧死吧?我一条水系小龙,找起东西来实在是麻烦的紧。
我看着面前熊熊的火焰,又想了想石塌上不知现在是生是死的俏郎君,好像,还是俏郎君的死比较不能接受,那便闯吧。
每闯一出院落,我都觉得我身上有一丝沸腾后的水汽冒出,那种感觉,实在是令我不爽,我也终于能够体会,娘亲为何如此爱出游了,如若她允了那东王公,她现在就是一蛇干了。。。
娘亲此举甚是英明,不愧为十方女子之表率。
当我的龙尾巴开始冒烟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东王公的丹药房。这……也太多了,我看着琳琅满目的标签,算了,挑几个比较明显的吧。
红色,活血化淤的,要!
蓝色,治疗内伤的,要!
白色,治疗外伤的,要!
咦,紫色的?这是?此方:为男子刚需之用,切不可多服,一次一粒。都拿走都拿走,哈哈,这个娘亲那里肯定是没有的。
回程的路上,路过蟠桃园,摘了个九千年的桃子解渴,又顺便摘了两个三千年的桃子。娘亲种的桃子,以三千年为一进制,分为三千年、六千年、九千年。
三千年之桃,食之可身轻体健,更有甚者有机缘得道升仙;六千年之桃,食之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但是身体需承受飞升之劫;九千年之桃,食之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但是也得有命吃才是。
俏郎君是凡人,如今的身体状况,定是不能承受六千年和九千年的桃子带来的功效,还是这三千年的桃子最为合适。万一醒了,就给他喝下去,保他身体康健,说不定还能得道升仙,到时候就能一起玩耍啦。
嗯,他一定很感激我。
进入洞府,毕方老头儿正在石塌边焦急的来回转圈,瞧见我进来,立马迎了上来,“染染呐,玄玄去天界了,一时可能回不来啊,你怎么样?找到没有啊?我总觉得他快没气了,这人呐真不禁活……”
我把怀中的丹药往桌上一放,“拿去拿去,先喂他两颗蓝色的,再把白色瓶子的外敷在伤口上,东王公果然够意思,想要的他都有。你们看着他,我去把桃子搅成汁,等他醒了喂给他。”
我自认为是没什么的,琴凡却猛然大惊,她指着我手中的桃子,惊恐的说道:“你,你敢摘娘娘的桃子,你可知后果?”
“就说是我自己吃了不就行了?”琴凡总是喜欢大惊小怪,娘亲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任何事情,她总是慈爱的看着我:染染,想要什么都跟娘亲说,娘亲都给你。
你看,我娘亲可是极好的。
搅碎了桃子,我端着桃汁往回走,撞见了从天界下来看我的哥哥。我欣喜的看着他,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可是我又不高兴了,因为,他又瘦了。
我的哥哥,丹吉,天界赫赫有名的战神。
我第一次见他,是一千岁生辰的时候,他风尘仆仆的赶来,穿着来不及换下的苍龙战袍,袍边还有点点血迹。他威武高大,血气方刚,英武潇洒,我其实内在里是有些想跟他亲昵的,但是他的肃杀之气吓到了我,我躲在娘亲的身后久久不愿出来。
他通红着眼眶半跪在我面前,冲我伸出双手,他说:“星染,哥哥来看你了,哥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来看你了。”
那双手,饱经风霜,战场残存的戮杀之气全部化成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我的心,有一瞬的疼痛。我看着娘亲,娘亲冲我点点头,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了哥哥怀里。他握着我的手,无比温暖。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落泪,也是万年来唯一的一次。自此之后,他每次见我,都是温柔的、小心的、宠爱的。
宠爱到,他的心上人,我的文瑶表姐,都吃醋了。
后来,娘亲告诉我,自我出生后哥哥便入了军营,千年来,他不断的磨练自己,逼迫自己,终于站到了那个曾经他以为遥不可及的位置。
那天生辰,他刚刚打完一场漂亮的仗,天帝封他为战神,他谢绝了所有的奖励,只单单提出一个条件:他可以随时随地的来看我。天帝很生气,但是他老了,他需要哥哥这样的倚仗。
他第一时间赶来看我,甚至激动的忘却了我年纪尚小,还有些害怕他血染的战袍。但是,这就是我的哥哥,他不像某些人,他从未放弃我。
我欣喜的跑回洞里,将桃汁交给琴凡,见那俏郎君已经渐渐转醒,便交代了几句,飞奔而出去找我的哥哥了。这世间万物,都比不上我的哥哥珍贵。
当初哥哥格外喜欢瑶池边的风景,他说此处的凌云钟乳,色彩异常瑰丽,池水平波如镜,岸边百花丛生,绿草蓁蓁,又有百鸟飞鸣,一派祥和之兆。故而,他特别喜欢立于此处,安静从容。
我知他喜欢,便寻来千年劳木,自给自足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桌椅板凳,以供我们茶余饭后闲资之用。虽然遭到娘亲等众人的调笑,我却甘之如饴,他们不懂,我哥哥喜欢就值得。
哥哥早就在椅子上坐下,闭着眼睛享受这天地间的安谧,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茶具,有两杯茶正冒着袅袅香气。
不上战场的时候,他总是一袭素色长袍,如墨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我坐在另一边,细细的打量他,他并没有遗传来自母亲的长睫毛,也没有来自天帝的双眼皮,常年征战,皮肤也较一般神仙粗糙,瘦削的脸颊,轮廓分明。
良久,他戏虐的一笑,睁开了眼睛,“知道为兄英武俊朗,天下无双,但也不至于叫妹妹露出如此痴迷的神情,为兄实在有些不敢当啊。”
“文瑶表姐知道哥哥如此自恋吗?还是哥哥在人家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星染,此次前来,我正是有事相告,你可愿,多一位仙嫂?”哥哥认真的看着我,眼底有着试探和希望,那亮晶晶的眸子,确是不多见的。
他连娶个妻子都要征得我的同意,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自己。“为何不愿意呢?哥哥与文瑶表姐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天偶佳成,天……总之,我一万个愿意,我祝哥哥幸福。”
我有些编不下去了,我的词汇量着实有些浅薄,令我在哥哥面前着实羞愧难当。但是我想表达的,就是我愿意,哥哥这千万年来,过的实在辛苦,他需要一个人,陪他共经风霜雨雪,陪他海誓山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哥哥开心的像个孩童,他高兴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起我紧紧的抱了一下,而后欢快的飞走了,只留下一句话:我去告诉文瑶这个好消息。
你看,往日横扫千军万马,铁血萧冷的天界战神,其实只是个想要幸福的孩子。
哥哥刚走,我还兀自沉浸在哥哥带来的喜悦当中,一个人站在瑶池边上傻笑,我幻想着两个人相敬如宾的你来我往,我英武的哥哥与羞涩的表姐,是不是也如柳河镇的平凡夫妻,甜言蜜语,情真意切。还是如那镇东头的河东狮?说话全靠吼,吃饭全靠抢,喜欢全靠打,抚摸全是掐?
想想都觉得好可怕。
琴凡慌慌张张的跑来,边跑边喊:“染染,染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快请五殿下过去帮忙看看,那人要死了。”
哥哥已经走了,这时候喊破喉咙也叫不回来了。我快速的迎上她,拽着她一起飞回了洞府。“这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刚才不是醒了吗?”
“不知道啊,后来又晕了,然后开始疯狂的抽搐,吓人的很。”
塌上的俏郎君此刻满脸通红,不停的上下翻腾,紧咬的牙关里时不时的蹦出一句□□,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
“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毕方老头儿一脸的委屈,“我见他醒了,本来高兴的欢天喜地的,结果他又晕了,我怕他死了,就和着你那桃汁,把剩下的药都给他吃了,凡界不是都说什么重病就得下重药吗?结果他就成这样了……”
我看着桌上七到八歪的瓶瓶罐罐,那瓶紫色的丹药瓶赫然倒扣于桌上,伸手一提,竟无一粒丹药掉出。这。。。我想起丹子上的说明:为男子刚需之用,切不可多服,一次一粒。“毕方,这个也给他吃了?全吃了?”
“这瓶子如此华丽,我以为是上好的丹药,就,全吃了。”
全吃了……要出大事儿了……
必须得趁姑姑回来之前把事情解决掉,不然,我们仨必将得到一番很严重的修理。说干就干,“毕方,你拿绳子捆住他,给他扔瑶池里去。”
“那不淹死啦?”
“像钓鱼一样,拴你那颗老树上不就行了。”
“我那老树可能不同意……”
“快去吧,等玄女姑姑回来,我们仨就都小命难保了。”
“但是小染染呐,那究竟是什么药啊?这么猛烈?”
“呃……刚需,一次一粒”
……
果然,还是男神仙办事速度比较快,没一会儿,俏郎君便被垂钓着泡在了瑶池里,我施展术法,尽量在他周围凝结了一片冰晶,助他降温去燥。
一切都安排妥当,我们仨坐在池边的板凳上托腮总结。
“救人这么麻烦,以后还是慎重着考虑救不救吧。”
“不行,还是要救的,可能我们方法不对。”
“下次那种虎狼之药切不可乱放。”
“哦……”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玄女娘娘?王母走后,这里可是她在管理着。”
“不要……”
“不要……”
“哦……”
“什么时候给他捞上来?这样伤口会不会泡烂啊?”
“再等等,药效太强烈,多泡一会儿。”
“这人会不会死?我们贸然把他带上昆仑,玄玄愿意吗?”
“什么愿不愿意?”
就在我们正讨论的热烈的时候,身后轻飘飘的冒出一句女声,我和琴凡一激灵,默默的低头站了起来。
毕方老头许是老了,耳朵也不太好使,自顾自的接着话:“玄玄那么刚正无私,我们带一陌生男子上昆仑,她回来会不会不高兴啊?她要是知道我带你下山,还把这男子整成如此模样,以她那锱铢必较的性格,以后可能都不准我来瑶华洞府了,唉……”
“那陌生男子呢?”
“喏,水里泡着呢。诶,你们不是知道他水里泡着呢吗?我说你们……呃,玄玄?啊,是玄玄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毕方老头儿言语间觉得有些不对,一回头撞上了慢慢开始怒火中烧的玄女姑姑,我和琴凡都觉得,他这下惨了。
姑姑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飞身上前,救下了池中的俏郎君,飞快的回了洞府中。那天姑姑矫健的身姿我记了很多年,她身上的绛色裙袍随风而舞,点点金缕在光线下有些刺眼,但是她的动作行云流水,霸气十足。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若是姑姑当初晚些回来,俏郎君死了,我便能安然的在仙界再呆上个数万年,没有封神,亦没有成婚,单纯的做个小仙女,孤独终老。
毕方老头儿很是头疼,他可怜兮兮的拽着我,“方才老夫可有说什么不妥之语?”
“没有没有,你说的是实话,我姑姑刚正无私,但是锱铢必较。”
……
我们仨跟着进门,便瞧见石塌边上的玄女姑姑,她双眉紧锁,双手翻飞,不断的变幻着手势,试图利用法力挽救这个垂死挣扎的俏郎君。见我三人人进来,脸色一凛,抬下巴指了指西墙壁上的娘亲画像,“你们两个,去给我面壁思过,你,毕方,给我滚回你的老窝去。”
没有理由的惩罚,我自是不接受的,哪怕琴凡死命拽着我,我也不愿挪动分毫,“姑姑为何惩罚我们?我们是在救人,星染不服。”
姑姑气结:“救?你们差点弄死他,何来的救?”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