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我多多少少听旁人说过了,现在从别人口中听到,依然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一窥祖母当年的风采。
可以说,我祖母她其实没有什么修炼的潜质,和我一样。但是她凭着自己的头脑,和过人的胆识,将狐族变成妖族里除了金蟾一族以外最富庶的妖族。我估摸着我以后要是结不出妖丹,可能就要走祖母走过的路,学看账本,用算盘,着手继承十方家的家业了。
“我听你说你此番出城是为了历练?”陆迩见我不说话,便换了个话题。
“对,青丘对我来说像是一口古井,我要是不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眼界可能就永远局限在井里了。”
说得那么好听其实是用来唬人的,但凡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出来纯粹就是为了玩的。
陆迩摸了摸下巴,“不如你来我魔界任职算了,正巧我这里稀缺人手,阿雪她们办事莽撞又不够机灵,容易闯祸。你跟着她们执行任务还能顺便周游九州大荒增长见识,总好过你在荒郊野岭当个山大王,你觉着如何?”
陆迩虽然在和我说话,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看向我身后。我回头一看,门后明显躲了人,露出了一截浅青色的衣角,生怕没人知道她俩在偷听。
“我不同意!”陆迩话音刚落,黎温雪便从门后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敖河也跟着出来了,看样子是不打算躲着了。
“我!不!同!意!”黎温雪跑到陆迩面前,双手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我只是随口一提,而且人家都还没表态呢。”陆迩无视她的反对,“再说了,我才是魔君,堂堂一界之主,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
黎温雪扭头看向我,眼睛怕是能喷出火焰,她肯定是觉得刚才失了脸面,这会说不定想着法报复我呢。
陆迩见我有些为难,便说:“一时半会可能也无法决定,要不你先在魔界住下,我也不强求,给你点时间,让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你没意见的话,你祖母那边我帮你问问看,她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心动了,在五界山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大王,可能也就小打小闹半辈子,然后回青丘继承家业,的确无法和陆迩说的相比较。所以我便应下了,说是先安顿下来考虑考虑,实际上我已经决定了。
就是不知道祖母那边能不能过关,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只有等陆迩问过她老人家再说了。
黎温雪看到我点了头,气的看都不看陆迩一眼,转身就要走,我急忙喊住了她。
“干嘛!”
看着她呲牙咧嘴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如果陆迩不在,我丝毫不会怀疑,她会拿我做围脖,可能是她认为我会借机羞辱她一番吧。我突然觉得有点心累,却又不太敢触她霉头,于是我便小心地提醒她:“蚀骨丹。”
“蚀骨丹?什么蚀骨丹?”
我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大把“蚀骨丹”,然后牛嚼草一般地往嘴里塞,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我这才明白我被她摆了一道,就凭她那行事风格来看,能想出这种法子已是不易,想来什么万毒之王,大概也是她胡诌的,原来一路上我都在吃糖豆。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要学会用一点计谋才不会处处受制于人,明白了吗?”黎温雪一边冲我挤眉弄眼耀武扬威一边教育敖河。敖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用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随后黎温雪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牵着敖河的手扬长而去。园子又剩下了我和陆迩,陆迩揉着太阳穴,语气颇为无奈:“她俩自小娇纵惯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体谅一下吧。”
陆迩给我安排了住处,其实就在养生殿,紧接着又叫了两个人带我熟悉魔界,两姐妹非常活泼,一个叫香芫,一个香荽。我有点庆幸陆迩叫的是她俩,要是叫的那两位我估计够呛。
两姐妹大概有七八分相似,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于是我便和她们说了一些我在人间听到的趣闻,我也顺便从她们那里得知了许多关于魔界的事。
陆迩这个人呢,平时通过魔界使者来知晓人间的事,而所谓的魔界使者,说到底不过只是广场上养的那些乌鸦罢了。
比如这一次,魔界使者们经过五台山的时候,听到了这起疑似妖怪作乱的事件,所以陆迩才派了那两个女魔头前来调查。
我还从她们嘴里知道了魔界现在是相当的稀缺人手,还有就是杀生殿周围真的没有任何人防守。
并且我还听说在魔界无论是守城司还是巡城司,清一色都是常风的人,他们平日里各司其职,而云舒虽然掌管巡城司,负责每天巡视魔界城的工作,但实际上巡城司除了云舒以外的其他人都只听从常风的调动,陆迩也从不干涉守城巡城这部分的事。
可以说,常风就如同坐拥兵权的大将军一般。这倒是让我有点惊讶,倒不是因为常风看上去很年轻,而是陆迩居然是个没有实权的魔君。按理说当上了魔君,像守城巡城这种重要的机构,不说牢牢地抓在手中,多多少少也要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吧,不过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
魔界的人除了常风所属的魔族,其他的都以老弱居多,由陆迩给他们分配田地耕种。可以说,除了巡城司的云舒,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已经见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整个魔界的核心成员就那么几个人,这个发现让我有点懵。我以为魔界存在了那么久,至少也会有一些深藏不露的老妖怪吧?
她俩白了我一眼,说世间哪有那么多不老不死的妖魔。说实话我觉得魔界要不是有着陆迩常风他们几个,魔界的底蕴怕是还不够和人界相提并论。
黎温雪和敖河也住在养生殿,进进出出的难免会碰见。敖河倒还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每次碰见黎温雪我都会怀疑她想扒了我的皮。住了两天之后,我对魔界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所以已经不再需要香芫她俩跟着了。
这天我刚起床,经过走廊的时候,看见敖河斜倚在栏杆那,对着荷塘发呆。我便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我才看见,她身旁还放了一袋鱼食。
她看到是我显得有些局促,我也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这几天她都在刻意地回避我,我或多或少能感觉得到一点。但有些事,有些人你光逃避是没用的,见与不见,他都在那里,迟早有一天需要面对的。
我伸手捻过一些鱼食,随意地撒在水面上,立刻有一群锦鲤聚了过来,水面沸腾起来,好不热闹。
“那天的事,很抱歉。”终究还是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们临走前魔君有给姐姐画了地图的,不过我俩方向感实在太差了,姐姐她又不肯跟别人问路。”
这大概就是在认错了,虽然她对我的态度还是不温不火的,但其实敖河还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人,要是换成黎温雪,我估计杀了她都不会跟别人认错的。
“你们平时一般执行些什么任务?”我想着这两天就能给陆迩答复了,趁现在多了解一点总不会错的。
敖河没看我,她低头把鱼食的袋子扎了起来。“你该不会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吧?”敖河问。
“也不全是。”说实话如果不是陆迩的邀请,我想解开误会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些孩子失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几天又收到了消息,又有孩子不见了,拖得越久受害者只会越多,所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还得抓紧时间再去一趟五台山。”敖河叹了口气。
像敖河那般嫉恶如仇的人,这段时间过得一定很煎熬吧。
我把手上剩下的鱼食全撒了下去,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头也不抬地说:“所以你们这两天就是在等我答复,然后一起去搞定这件事情?”
敖河点了点头:“但是即便没有你,我和姐姐也是可以很好地完成任务的。”
我笑了笑:“我这个人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靠吃人修炼的妖怪了,所以这件事我义不容辞。”
说起来我莫名其妙地就替那个黑风老妖背了个黑锅,所以这个黑风老妖怎么说也得让我胖揍一顿才能解气,他现在可能还不知道,给他背锅的人是青丘未来的狐帝。当然,是我自封的。
敖河幽幽地看着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我管不着,只要不危及到魔界,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那件事你最好别到处乱说,不然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子,背景有多硬,我都会弄死你的!”
我突然乐了,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从小到大我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我了,于是我便不怕事地凑到了她面前,“你说的,难道是我们有了肌肤之亲的那件事吗?”
***
当香芫她俩找到竹竿把我从池塘里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这个池塘本身并不是很深,但是由于没有借力的地方,所以我陷在淤泥里面动弹不得,所幸不深,没被淹死,只是免不了一身污泥。
沐浴更衣后,我和香芫一起晒我换下来的衣裳。
“在魔界有三个人切记千万千万不能招惹,能躲就躲,不然就是魔君大人亲临,怕是也保不住你。”香芫一个劲的摇头叹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哪三个?”我好奇心上来了,不过我大概能猜到,黎温雪和敖河肯定在不能招惹之列,但并不影响我听八卦。
“黎姑娘肯定算一个,还有就是巡城司的云舒,因为连魔君大人都对她敬畏有加。”
我来魔界也有一段时间了,常风我都能经常遇见,有时候甚至还能聊上两句,可是云舒我是真的没见过。我听说她平时不苟言笑,办事既认真又严谨,和常风共同辅佐过前几任魔君,而且还是上届魔君乌羽魔君的女儿,只是我猜他们两父女关系不太好,不然云舒也不会辅佐一个杀父仇人。
“那还有一个呢?”我问。
“你这么快就忘了是谁把你推进池塘里的么?”香芫白了我一眼,“阿河不仅是云舒的徒弟,同时还是有黎姑娘罩的人,虽然黎姑娘和云舒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僵,但是你得罪了阿河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她俩,跟她们几个对着干的人从来没有好果子吃,我都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去招惹她。”
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从常风对黎温雪的态度,还有陆迩对黎温雪的态度来看,在魔界常风估计也是没什么地位的,啊不对,应该说,男人在魔界都是没什么地位可言的。
“还有啊。”香芫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凑到我身旁压低了声音说:“有件事我只和你说哦,我警告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点点头,这是自然,保密是对八卦最高的尊重。
“其实,雪姑娘和云舒关系不好是因为一个男人。”
这个瓜让我吃的猝不及防,在魔界居然还有这么劲爆的八卦,我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吊了起来。
“消息可靠吗?”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
“千真万确,雪姑娘为了这件事还找云舒决斗过,她们两个打起真叫一个天昏地暗,差点把杀生殿都掀了,最后还是魔君大人出手阻止,事情才不了了之,两个人却因此结下了梁子。”香芫拍着胸脯,一副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瞧见了的样子。
“那她们是为了什么人打起来的?”我问。
这个八卦对我来说诱惑太大了,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因为我完全想象不到,黎温雪那副我行我素,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居然还有为了爱情大打出手的时候。
“还能有谁?”香芫又使出了她惯用的白眼,“自然是魔君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