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一直不太顺利,再加上近年来魔界在外界的风评愈加恶劣,再不做出点成绩来,岂不让外人小看了魔界。”
原来是这么个回事,怪不得敖河费那么大周折救我。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俩这次注定还是要白忙活一场。
“你俩在偷偷聊什么呢?!”黎温雪不知什么时候从敖河身后冒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我们没跟上她,所以她折了回来,她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敖河。
敖河摇了摇头:“没什么,”接着转头对我说:“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老老实实的话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都说女子温柔如水是种美德,而在她俩身上我是完全看不到,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杀生殿近在眼前了,我对这个魔君越发地好奇起来。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马上就要见到本尊了,我还是带着几分惶恐的。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其中最骇人听闻的,便是黎温雪所说的他长着六个耳朵。
外界传言是因为他修炼天视地听的时候因为急于求成,导致走火入魔,虽然法术练成了,却比正常人多出了几个耳朵。
这也难怪,听说天视地听练至大成者能听到以前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探听天机,这本就是不被天道所允许的,所以才有了那句“天机不可泄露”。陆迩遭到反噬没死已经是他福大命大了,保住了性命比什么都重要,长多几个耳朵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此等法术学会了之后可以趋吉避凶,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神通,说不定还会有人宁愿全身长满耳朵也想学。这些人里面当然不包括我,因为我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再者祖母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晕过去。
她俩并没有领着我进前殿,而是带我拐进了一个偏殿,这个偏殿的名字也非常有意思,叫养生殿。
漆黑的殿门上嵌着一对铜制的貔貅拉环,然而黎温雪把它当成摆设,两个拉环压根没派上用场,因为她直接用脚把殿门踢开了,没错,踢开的。
可能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她整个人表现得像个平日里调戏良家妇女的二世祖,想来她的等级应该不低,敖河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两人在魔界怕是没少作威作福。
我猜此时的魔君应该不在大殿,因为这里看上去像个小院子,极有可能是陆迩的住所,毕竟没道理她俩带我回魔界,不去和他汇报情况,而是先带我来她们的闺房参观。
按理说下属见魔君不该是这个样子才对,我以为黎温雪回到魔界起码会收敛一点,但是她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来讨债的或者是踢馆的。
养生殿说到底就是个放大了的四合院,有假山,池塘,还有厅前种着的花草,一应俱全,最扎眼的是几棵在魔界随处可见的桃树。我突然意识到我之前一直觉得的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现在理应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可是这绽放吐露的桃花,又不像是幻觉,着实让我觉得非常古怪。
池塘边的桃树底下,摆着一张矮桌,一个身着玄衣的人正背对着我们,从背影看上去身材高挑,此刻那个男子正端坐在那里,不时有几片桃花散落在他肩上,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练字的雅兴。
黎温雪大大咧咧地上去拍了拍他,导致他手一抖,一道刺眼的笔墨斜划开来。男子异常恼怒,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却意外地没说什么,黎温雪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依旧冲他笑嘻嘻地,还是露齿的那种。
“又闯什么祸了?”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又带着几分责怪。
不用想,这位八成就是魔君陆迩了。
“这次没有!”黎温雪抗议。
我从背后能看到他头顶插着一支桃木做的簪子,并没有看到黎温雪所说的六个耳朵。
我估摸着他应该也没兴致再练下去了,只见他有条不紊地整理着石桌上的物品,大概是要开始谈正事了,整理完他回头看了我和敖河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我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惊愕。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恢复了平常。
“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过一面之缘?”陆迩轻声说。
“晚辈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斗胆上前了几步,其实我刚见面便用灵识探过他的底了,深不可测,绝不是我能看透的人。
在他面前我那些小手段可能像马戏一样滑稽,态度表现得诚恳一点总是没错的。
要是他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长着六个耳朵的话我可能还比较害怕,不过面前的他看上去温柔和善,像极了在青丘城集市边上的说书人,满腹诗书的样子,每次收摊的时候,都会打几下竹板,还故弄玄虚地留下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初初看上去就像个文弱书生,满身的书香气息,不知情的人见了,怎么也不会把他和魔界君主联系起来。
他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也没再计较这个了,毕竟我才第一次出青丘,像他这般的大人物,怎么会见过我。
“是阿雪在你那欠了酒钱吗?”还没等我回话,陆迩已经转身在桌子上取过了钱袋。熟练的动作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个给熊孩子收拾烂摊子的家长。
“这是我抓回来的犯人,不是来讨酒钱的!”黎温雪说着一把夺过陆迩的钱袋。
“哦。”陆迩看着黎温雪明目张胆地把他的钱袋系到了自己的身上,面无表情地说到。
黎温雪紧接着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沓纸:“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去到了五台山,经过反复又细致的调查之后,查到他是那里的山大王,叫十方砚,我们出其不意端了他的狐狸窝,窝里面全是些碎骨,证据确凿。而且他本人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对了,这是他的证供。”
黎温雪把那些所谓的“呈堂证供”递给陆迩看,里面貌似还有着一张按着红手印的认罪书,我眼角抽了抽,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按过什么手印,但以黎温雪那种卑鄙的性格来看,伪造一张对她来说也并不难,感情她这是要屈打成招。
陆迩只看了两张,便放在了一旁,“狐族十方家的话我倒是认识一家,祖祖辈辈定居青丘,乃是妖界名门,一向是极为重视名誉的,而且伤害人类有违天和,若你真的是十方家的小辈,绝不可能顶着十方家的名号给狐族招黑,或者说其中有什么隐情,还是请你亲自说明吧。”
黎温雪还想说什么,被陆迩瞪了回去。
果不其然,陆迩能当上魔君不是没有道理的。于是我便把从傲来国入境以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在讲到我盘下的山头叫五界山的时候,我明显发觉敖河的脸色变白了,她说不定也意识到我说的有几分是真话了。
“他胡说!当初他都承认罪行了,事到如今又翻供,果然是狐狸变的,狡猾得很!你不要相信他。”黎温雪的脸气得通红,却是我乐意看到的。
我笑了笑,事情总算落在我的掌控中了,我从怀里拿出五界山的地契,递给了陆迩,“我有没有胡说,你看看这个便知道了,我听闻百晓魔君可以通晓世间的一切,要取证这点小事应该不难。”
我敢来魔界自然是有后招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配合,说实话我还怕黎温雪半路上对我下黑手呢,不过显然我是赌对了。再者说我来魔界是有目的的,一方面是为了解除误会,一方面是为了通过此次的事件结识陆迩这个人。
诸天六界,而陆迩作为一界之主,还是很值得我冒险的。
陆迩在看过了地契之后好像信了我几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黎温雪可能是怕陆迩怪罪,急匆匆地拉着脸色煞白的敖河跑了。留下我和陆迩在院子里面面相觑,头顶貌似还有一群乌鸦飞过。
“让你见笑了,我这两个不成器的手下。”陆迩不好意思地挠头。
感情她俩要把这件事甩给陆迩解决了。我没想到她俩竟如此嚣张,连陆迩都没放在眼里,陆迩这个魔君在她们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我琢磨着让陆迩惩治她俩一下有点不太现实。
“她俩在路上没有为难你吧?”陆迩点上了烟斗,愁眉苦脸的。“你不用担心她们报复,有的话我让她们给你赔不是。”
“没有没有,不仅如此还救了我几次。”我只好这样说了,跟两个女子斤斤计较实在不是我的风格,我权当事情已经过去了。
陆迩叹了口气,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无比,我也不知道对话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你是青丘的狐族吧?我可是记得青丘城的十方家只有一家。”
我点点头。
“怪不得你这么眼熟,原来是他的后代。”陆迩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说的他是?”
“十方越,也就是你的祖父。”陆迩嘴角含笑。
十方越是我祖父的名讳,听上去他和我祖父似乎是认识的,并且关系还不浅。
“你认识我祖父?”我问。
“嗯。”陆迩有点含糊其辞,“我和他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你老爹满月的时候我还曾去过青丘祝贺。”
原来我祖父和陆迩居然还是至交,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祖母提过。
“可惜后来你祖父他渡劫失败,身死道消,一代天骄就此陨落,着实令人扼腕。”想起了往事,陆迩一边抽烟一边叹气,整个人笼罩在烟雾里。
关于我祖父的故事我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了,据说他天赋异禀,三岁的时候便结出了妖丹,比苏涟还要早上好多年,五岁时族中长老便已经将他内定为未来的青丘狐帝了,前途可谓是一片大好。
而祖父更是在他成年那年的上元节结月大会上,摆擂比武,击败了当时来自各大妖族的公子,其中不乏和他一样有着天纵之资的人物,他还同时在那一天正式继任了青丘狐帝,成为了青丘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狐帝。
结月大会是我们妖族四年一度的相亲大会,从初一办到十五,一直以来都是由我们青丘承办,又名结缘大会。各方的妖族大家会在这段时间里,派遣族中的年轻一辈来到青丘,彼此交流各妖族的文化,或者是连结生意往来,但核心一直离不开相亲结缘。
我的祖父也就是那时认识了祖母。祖母说祖父是她见过最年轻最温柔也最貌美的公子,每每提及,我总不服气地说:“再俊能有我俊么?”
“你还不及你祖父一半咧。”祖母平时都是顺着我的,唯独在这件事上不曾松过口。
“但他眼光还真是不赖,”陆迩笑笑,“在所有人都认为十方家就此失去依仗的时候,你祖母她独自一人扛起了十方家的家业,在外则与人类通商,开创了妖族与人类贸易的先河。在内则购置田地,招收佃户,收取租税,使得族人过上了不愁吃穿的富足生活。虽然法力低微,却凭着平时积攒下的人脉和声望当选了狐帝。”说到这里陆迩眼睛莹莹发亮,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本来作为你祖父的至交,你祖母要是需要到我的地方,我即便是倾尽魔界,也在所不辞,不过她性子烈,从未有求于我,也没听说过她向谁求助,一介女流竟能有如此高的成就,你祖父到底还是眼光毒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