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胡卫东带着李义龙,重返东莞。当年,小李子找到胡卫东,和他一起离开了新新电子,到深圳那家电脑设备厂打工。七年过去了,卫东已经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而李义龙正是他公司的总工程师。这一次,他们是来东莞看一块地,想在这里开设工厂。
卫东回到东莞,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益生厂的老马。老马本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他闲不下来,仍然在厂里担任一个副厂长的虚职。老马见到卫东很高兴,非要拉着他去莞城一家饭馆吃饭,走到那家川菜馆一看,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居然是益生厂的老同事小张。
原来,前几年,小张的四川媳妇儿在莞城开了一家小饭馆,生意还不错。过了两年,小张也从厂里辞职,到店里做起了甩手掌柜,店里的大小事务却还是那个泼辣的川妹子说了算。老马把饭局安排到这里,是因为当年卫东、小张、小王都是老马一手带出来的,现在老马靠边站了,心情不爽,就愈加怀念过去的人和事。
“小王前两年也回来过,他读完研究生就去上海工作了,趁着出差的机会,回来看过我们。唉,想想当年的日子,好像是在昨天……”
老马一杯广东米酒下肚,就有些伤感起来。也难怪,现在益生厂的厂长就是梁公子,当年顶替卫东做生产控制中心主任的那位,而老马在厂里已经啥都说了不算。按照老马的脾气,让他不管事那就是一种折磨。
“马老板,早点退休回家不好么?何必还去厂里受那份闲气!”
当年从来不叫马建国老板的胡卫东,自己做了老板之后,反而分外客气起来。这让老马感到有点意外,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回家,回家干什么呢?整天打麻将混日子?”
老马的眼神茫然,有些说不下去了。而小张和以前一样,基本上就坐在那儿光喝酒、不说话。这个时候,李义龙却来了一句:
“胡哥来这里开厂,有事做!”
即便是做了总工程师,他还是当年小李子的脾性,言简意赅。
老马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问卫东:
“快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干?我来帮你打工!”
“我们打算自己设厂,组装开关电源,供应给各家电子厂做配套。”
“这是个好主意,现在珠三角的电脑、通讯设备厂家越来越多,他们都需要机箱电源的配套厂家。”
老马马上体会到了这个商机。
“是的,我这两年做电子元器件的进口生意,积累了一些资金,也认识了一些有这方面需求的厂子。还有这位交旦大学的高材生,他已经帮我做好了产品设计。”
卫东指了指一边的李义龙。
“好,好,你们都是有为青年!”
老马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这次我们来,是想在东莞找块地,自己建厂,深圳的房租和地租都太高了。”
“你们有目标了吗?”
“有,距离益生厂不远的村子里,有一家小型塑胶厂,现在不做了,厂房空置在那里,有朋友介绍我们去看看。”
“你说的那个厂子我知道,地理位置还不错,离公路也很近,只是……”
老马接口说,但是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卫东殷切地望着老马,希望得到他的指点。
“嗯,我听说,原先那个香港老板和村里好像有些纠纷。这样吧,我再了解了解,回头给你确切的消息,那个村的村主任刚好是我熟人。”
卫东一边敬老马喝酒,一边望着包厢外面的街道。这是一条东莞城里小有名气的美食街,分布着十几家各式各样的大排档。入夜之后,街上还是挺热闹的,有一点灯红酒绿的样子。卫东看到有几个小姑娘在各家饭店门口穿梭,叫卖一朵朵的玫瑰花。
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样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特别有神,有时候会透过玻璃窗,探望里面的客人。小姑娘发现卫东也在看她,就冲卫东调皮地扮了一个鬼脸。
这孩子,该到上学的年纪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卫东心里想起一个人来。
事实上,卫东曾经回过几趟新新厂,打听过阿香的消息,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她。据和她一起的拉长说,阿香辞职以后,回了四川,不久就在老家结婚了。卫东的心里一直忘不了这个外表刁钻、内心柔弱的小姑娘,他总觉得阿香还会再回东莞来的。
这一次,回东莞创业,卫东在潜意识里还是想看看能否重新找到阿香。这几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他也认识了不少漂亮的女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卫东总觉得那都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太愿意付出真心。
七年来,卫东钱是挣了一些,可是内心却越来越空虚。在深圳的时候,他有时宁愿去夜场买醉,也不愿意和身边的白领丽人拍拖。也许,初恋的失败,让卫东的内心有了一种惧怕,或者,他还是放不下柳泉在心里的印记吧。
卫东有些走神,他看到老马和小张频频和自己碰杯劝酒,就把思路收了回来。看看酒菜吃得差不多了,卫东和李义龙使了一个眼神。李义龙说声抱歉就出去了,像是上卫生间的样子,其实他是要去抢着买单,这顿饭不能让老马破费。
卫东和老马约定了过两天去看看那家旧厂房,他端起酒杯来,说:
“老领导,如果我这厂办起来了,就请您来做顾问,给我把把关,您意下如何?”
“那太好了!我这就去益生厂辞工!他妈的,小梁这小子,仗着他爹的官儿大,不把老子放眼里,整天给我气受!”
老马今天高兴,喝得稍稍有点高了。
老马高声喊服务员买单,却听卫东说小李已经去结账了,他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正当老马想要发作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卫东等人跑出去一看,在饭店门口,小李正把一个粗大的汉子摁倒在地。他反扭了那人的胳膊,又用膝盖顶住了那人的腰眼,那个汉子挣扎不脱,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骂着。
等那粗汉子抬起头来,卫东却吃了一惊,这不是当年新新厂的保安队长嘛,真是冤家路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