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花费了三天的功夫,周道沣和岳成明察暗访,才在一家豆腐坊找回了县衙的一个老文吏,言称新任知县已到县衙接任,请县中三老到衙中议事。七日以后,原县衙中公差案吏才一一到齐,参见新任周道沣。周道沣暗中却调齐了田寡妇冤狱一应文案,审理寻疑。
原来,这田姓寡妇十年前随夫不知从何处迁来轮台,住在城东的磨道坊。三年前丈夫突然亡故,留下田寡妇带着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苦捱时光。这孩子自幼就聪明懂事,在县学府读书,学名田光,学暇时就帮着母亲做一些家务,从不与人争一时之短长,邻里街坊都说这孩子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那田寡妇也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出事的那一天,田寡妇正在家中织布,突然看到一个白衣人从内室里走出来,见到田寡妇,白衣人又返回内室。田寡妇吓了一跳,以为是谁家的不肖子弟,想来打她这个寡妇的主意,当时非常愤怒,就喊来邻人相助,不料邻人在田寡妇家寻找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
然而,田光回到家中吃饭,竟然又看到了白衣人,母子二人追逐寻找厂半晌,白衣人竟然又消失厂。后来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传说财神爷一向喜欢穿一身白衣,那么,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衣怪人会不会是财神显圣呢?
一个寡妇无法同外人商量这种事,只能和刚满十岁的儿子说一说。田光听后觉得有道理,就取来一柄锄头到内室地面上刨刨看。起初一无所获,后来挪外床再刨,只觉得地面坚硬无比,扫净浮土看时,原来是刨在一块青石上。扒开青石,就见石下有一个红市包裹,打开包裹,赫然现出十锭白花花的银锭,每枚银锭都在五两左右。田寡妇母子喜出望外,连连望天叩头不止。
田寡妇就吩咐儿子说:“这是上天可怜我们母子,才降下如此财宝,我们不可忘恩负义,须得买几炷香,再买一些供品供奉供奉神灵。”
田光点头称是,便从那十锭纹银中取出一锭,用那块从地里挖出来的红布包好,又把其余的九枚银锭埋回原来的位置,盖好青石,将床挪回,然后出门占买供奉。
田光径向屑户穆九的店铺走去,那穆九是一个热心人”心地极善,看田家孤儿寡母可怜,时常周济三吊五吊的,田光早有心报答,只恨自己年幼家贫,这一次突然得到意外横财,便来照顾穆九的生意。他在穆九处先买了一颗猪头,穆九一称,只需八钱银子,看到田光递过来的银锭就为难了,他本来做的就是小本生意,哪能找得出许多碎银?田光也不让穆九为难,就说:“穆九叔,这锭银子不妨先放在你这铺子里,等你凑足了碎银,再一并还我。”
穆九没多想,就连那块包银锭的红布一起接过,放在肉柜上,将那颗猪头用一块油布裹好,递给田光。可巧县衙捕役左璜和温知新俩人途经这里,忽然发现地面上滴滴答答的一长串血迹,心里纳闷,寻着血迹向前找,一直追到田光家门口,才发现那鲜血竟是从田光手中的油布包裹中滴出来的。两名捕役拦住田光就问:
“小哥,请问你这油布里包的是什么?”
“从穆九叔处刚买的猪头。”田光急着回家,想绕开两个捕役。那两个捕役却又拦在田光身前:“小哥,真是猪头吗?”
“不是猪头是什么,难道还是人头吗?”田光不高兴了。
“小哥,我们是公事在身,你何不解开油布让我们看一看,”两个捕役不相信田光的话,“猪头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好,好,你们要看就看吧,”田光恼火地解开油市,往两个捕役面前一送,不想用力大了一些,那颗猪头一下子扔了出去,田光的腿只向前迈了一步,就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见油布包裹中掉出来的竟然是一颗呲牙咧嘴货真价实的人头。
两名捕役一见人头,也吃惊不小,情知事关重大,急忙用锁链锁了田光,带到县衙。县太爷何一铸,听说发生了人命案子,急急升堂。他是一个财迷,一听说除了这颗人头,还有一枚白花花的银锭放在屠户穆九处,立令左璜、温知新二捕役速将穆九拘到,连同赃银一井收缴。倾刻之间穆九拘到,那一枚银锭连同包裹银锭的红布也一起呈给知县大人。何一铸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红布,却是一块被鲜血染红的白布,打开这块血布,何一铸顿时魂飞魄散,市里包裹的,并不是银锭,而是五根活灵生鲜的手指。
这怪事吓呆了田光,吓坏了穆九,俩人除了磕头喊冤,说不出一句圆圃话。知县大人一见刁民竟然不招,登时大怒,喝令行刑,几板子下去,田光才哭喊着把事情经过说个明白。
当下,知县火人亲自动身,到田寡妇家,搬开床,刨开上,挖开青石,要起那九锭纹银的赃。青石下埋着一具尸体,尸着白衣,无头,断指,把那颗古怪的人头和五根手指拿来一凑,恰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死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呆若木鸡的田寡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轮台田寡妇冤狱,大概情形就是如此。周道沣合上文案,不禁有些茫然,鬼耶怪耶?这种荒唐奇案,纵是包孝肃再世,梁国公重生,怕也是无处着手。巡抚大人这是有心让自己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