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起士林西餐厅。
范斯伯在餐厅再次见到了鲁小曼，这次两个人显得比较放松，一边喝酒，一边闲谈。
范斯伯点了一首意大利歌曲《桑塔露琪娅》：
明月照海洋
银星漫长空
……
鲁小曼则点了一首《在贝加尔湖的草原上》，这是一首低沉而忧郁的歌曲。鲁小曼随着唱机轻轻地哼唱着：
在贝加尔湖荒凉的草原在群山里埋藏着黄金
流浪汉背着粮袋慢慢走他诅咒那命运的不幸
他身上那破烂的衣衫缝着许多大小补丁
他头上还戴着一顶破帽身穿监狱的灰色长衣
为真理曾受尽磨难在黑夜里逃出监牢
他行走得筋疲力尽贝加尔湖展现在眼前
流浪汉他走到了湖滨乘上渔船开始航行
……
范斯伯：“我已经见过土肥原贤二了……”
鲁小曼：“知道，而且你们谈得很好。”
范斯伯：“您怎么知道？”
鲁小曼：“每一个特工的秘密都是对另一个特工的引诱。”
范斯伯：“您是特工吗？”
鲁小曼：“我在联军情报处当法文翻译，算半个特工吧。”
范斯伯拿出镜子梳头发，发现了窗外希腊密探符托普罗正准备举枪朝鲁小曼开枪。范斯伯猛地上去按倒鲁小曼，救了他一命。
鲁小曼也看到了暗杀他的那位希腊密探符托普罗。
希腊人符托普罗，日本人康士坦丁伊万诺维奇·中村的密探。
范斯伯：“你们好像认识？”
鲁小曼：“这个这个，怎么说呢？不好意思，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名人吧。刚才朝我开枪的那位……”
说完，鲁小曼认真地问范斯伯：“您确定是朝我开枪的吗？”
范斯伯笑着说：“我不能确定。”
鲁小曼：“这就对了。那个希腊人叫符托普罗，是中村手下的一个刺客。中村的全名叫康士坦丁伊万诺维奇·中村，一个非常古怪的名字。用中国话说，他是个王八犊子。”
范斯伯：“那么，这个王八犊子为什么要把您送到天国去呢？”
鲁小曼：“不好意思，范斯伯先生，您是个很有自尊心的人，您知道，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最不愿意听的话是什么吗？就是，有人糟蹋您的祖国。我诚实地告诉您吧，中村正在和意大利的有关方面搞走私军火的勾当。这样一来，张作霖，您知道张大帅吧？”
范斯伯：“当然。”
鲁小曼：“他不高兴了，生气了，如果这些走私军火散落在当地的一些土匪手中，那是一种什么情景？对，不安全哪，老百姓活得不踏实啊。当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您是个聪明的人，这方面我就不啰唆了。不过这事儿倒是一个卖点，我就请奥多帮忙将康士坦丁伊万诺维奇·中村走私军火的情报提供给了张作霖。您说得对，尽管我不能确定他是朝我开枪，但我应当这么想，这么推理。您没吓着吧老范。我没问题，我在欧洲战场背过死尸。”
范斯伯：“他们怎么知道是您向张作霖提供了走私军火的情报？”
鲁小曼：“我明白，我明白，您一定认为是奥多干的，他在耍两面派。不，不，不，奥多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需要卖点情报挣点外快。您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我吧？”
范斯伯：“您刚才说到张作霖将军，我可以采访一下他吗？”
鲁小曼：“没问题。他愿意接受记者采访，只是说不上这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
天津日军情报处。
范斯伯走进了天津日军情报处主任田中大佐的办公室。
范斯伯：“您好，田中大佐，谢谢您帮我的忙，我见到了土肥原先生。”
田中：“感觉怎么样？咄咄逼人、杀气腾腾、居高临下？”
范斯伯：“田中先生，我这次来，是我的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的枪击。”
田中：“您知道，在天津每天遭到枪击死亡的人不下五六个。您不是要采访这方面的消息吧？”
范斯伯：“这个人好像知道意大利政府走私军火的事情，所以对方要杀了他。”
田中：“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这不是日本人所为，是意大利人和中国当地的土匪在搞非法的军火走私。”
范斯伯：“非常感谢您。”
天津狗不理包子铺。
老赵和鲁小曼在这间完全中国风格的饭馆里见了面。
老赵，中共地下组织负责人。
一身中式服装打扮的老赵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以回哈尔滨去了。党指示你把哈尔滨的伊尔库斯克啤酒馆办成交通站，你回到哈尔滨之后可以把你的夫人和孩子都接过去，掩护你的工作……还有，伊尔库斯克啤酒馆已经歇业了，老伊凡病了，很重……他的养子果力为了给老伊凡治病借了很多钱。”
鲁小曼：“果力？”
老赵：“那个送面包的孩子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
鲁小曼：“他可靠吗？”
老赵：“他一心想回苏联，回伊尔库斯克去，对苏维埃很向往……小伙子很机灵。”
鲁小曼：“机灵就好。”
天津，起士林西餐厅。
鲁小曼和范斯伯又一次在这里喝酒。
手摇唱机播放着意大利歌曲《桑塔露琪娅》：
明月照海洋，
银星漫长空……
鲁小曼：“范斯伯先生，知道我为什么再次请您来这里喝酒吗？实话跟您说吧，我累了，我想过平静的日子，不打算再干特务这行了。我打算退休，享享清福。”
范斯伯：“您又有新的任务了吧？”
鲁小曼：“我说过，现在我已经正式离开了联军情报处。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厌倦啦，想过安稳的日子啦，没想到他们同意了。同意就好啊。”
范斯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鲁小曼：“也可能是父母给我起的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在我体内发生了什么作用。总之，我要回哈尔滨去了。在这儿跟您通个气儿。我的洋人朋友不多啊，你可交啊。”
范斯伯：“是不是因为那个走私军火的中村要杀了您？”
鲁小曼：“和聪明人谈话是非常伤自尊的。我曾经和您说过，我在哈尔滨有买卖，准备回去继续经营我的伊尔库斯克啤酒馆。另外，我不能看法文了，看伤了，一看见法文我就晕。”
范斯伯：“这么说，我们可以在哈尔滨见面了。”
鲁小曼：“哈尔滨有许多闯关东的山东人，山东人很喜欢哈尔滨，哈尔滨对山东人来说是梦之城。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是哈尔滨的山东人现在也开始喜欢喝啤酒啦。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的消息。对了，范斯伯先生，您不是想看看万里长城、天下第一关吗？我走之前一定安排您去看看。”
范斯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鲁小曼，然后点了点头。
鲁小曼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您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地安排您去见张大帅。对了，您还记得我在这儿挨的那一枪吗？”
范斯伯：“您什么意思？”
鲁小曼：“没什么意思。您一定得多加小心。您跟我不同，我在法国背过死尸，死人的事见得多了。”
范斯伯：“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哈尔滨？”
鲁小曼：“走之前我会告诉您的，您知道，现在买火车票难哪。”
范斯伯：“到时候我给您送行。”
鲁小曼：“妥，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得先陪您去看万里长城，看看天下第一关。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说话得算话。”
……
奉天，老边饺子馆。
范斯伯通过鲁小曼引见，认识了东三省督办张作霖，还有他的随行人员，白领打扮的丫蛋儿也在座。
见了面之后，鲁小曼说有事，先告辞了。
张作霖：“范老弟，我们是见过面的。”
范斯伯：“大帅好记性。”
张作霖：“你知道，我对你的印象很深。一般说，洋人在我们中国人眼里都长得一个样，但你不同。知道为啥吗？因为你提出的问题我很感兴趣，你问的没错，小日本始终惦记着满蒙，想把满蒙整他们手里去，对，不能让他们的诡计得逞。你这个洋人主持正义，我稀罕，好，今天是我做东，请你吃饺子，中国有句俗话叫，好吃不过饺子，好受不如倒着。意大利有没有饺子？”
范斯伯看了看丫蛋儿。
丫蛋儿：“有饺子，还有面条和饼。”
张作霖：“好啊，这不就更近便了吗。咱们口味都一样啊。”
跑堂的上来介绍本店：“咱老边饺子馆建于1829年。咱老边饺子呢，皮薄馅大、鲜嫩味美、香而不腻……”
丫蛋：“别啰唆了，就说你有什么饺子吧。”
跑堂的：“咱家有饺子宴，银耳馅、发菜馅、香菇馅、虾仁馅味各不同。还有‘素饺宴’，木耳馅、面筋馅、青菜馅，清淡爽口。如果宴请贵宾，主人会点一桌‘珍妃宴’，有山珍、野味、海鲜，其中最奇的是‘御龙锅煮小饺’……”
张作霖：“就这个，其他的也都上点，让洋人尝尝。”
然后张作霖挥手示意，让守卫也下去。
很快，饺子上来了。
张作霖：“范老弟，想了解一个国家，一定要吃当地的特色。请吧。”
范斯伯：“谢谢。”
张作霖：“我听说你要见我，有何见教哇？”
范斯伯：“大帅，我想成为您的朋友，想了解您的主张。因为您在中国的地位举足轻重，日本人、俄国人，包括其他国家的人都对您的一举一动很感兴趣。”
张作霖：“是啊，现在我们中国人的日子不好过了，这么多的洋人都在掺和我们国家的事，日子给整乱啦。可是，无论是大鼻子还是小鼻子，你就是说出皇亲二大爷来，中国是中国人的，就像你们意大利是意大利人的一样。范老弟，这个小日本呀是一个喜欢做白日梦的民族，这帮小鼻子不好对付啊。另外，大鼻子苏俄也让人费心思，琢磨不透哇。好在你们意大利人没掺和进来，正在欧洲忙着打仗，八成是没工夫。中国不幸啊，现在的中国就像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寡妇不守妇道哇，范老弟，是你们这些洋人心怀不轨呀。行啦，行啦，我这个人说话喜欢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我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会说多国话，了解中国也了解外国。这地球上出你这么个人是个稀罕事，所以，你得为我做点什么。范老弟，愿意和我合作吗？当然，跟我合作没什么亏吃。当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让你成为意大利数一数二的富翁，我张作霖说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范斯伯：“我愿意效劳。”
张作霖：“好，我喜欢痛快人，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范斯伯：“我听您的。”
二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枪声。警卫立刻护在张作霖身边。
张作霖把警卫推走：“对了，老弟，你别光听我说，咱们一边吃一边说，饺子要吃热的。”
二人开始吃。
张作霖：“好不好吃？”
范斯伯不住地点头。
这时警卫进来，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一切搞定，没事了。
丫蛋示意他下去。
张作霖：“既然跟我合作，我得给你任务，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当然，这也是一件让我头痛的事情，就是军火走私。我要打击军火走私。现在军火走私在山海关、秦皇岛、京奉铁路一带非常猖獗，你可能已经了解到了，都是你们意大利生产的来复枪、自动手枪，除此之外还有毒品，吗啡、鸦片，他们把这些东西卖给我们当地的土匪，让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不得安宁，老百姓不得安宁，我就不安宁。我知道这些走私军火都是土匪定的，具体咋回事你帮我整清楚。过去鲁小曼常给我透这方面的口信儿，现在这小子要走了，去哈尔滨了，打算做买卖了，人家想发财咱挡不住啊，你就接替他吧。需要的时候我的部队会调给你，狠狠地打击他们，没收他们走私的军火。你呢，在表面上仍然可以为协约国服务，为我工作的事你要保密，我们也帮你做到这一点。多挣几份钱没什么坏处吧？老弟。”
范斯伯：“我和谁联络？”
张作霖指着旁边的丫蛋儿：“这不，我带来了，她和你联系，她是哈尔滨人，联系起来贼方便。”
自此，范斯伯成为张作霖特务军团中专门打击军火走私的负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