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房子消失了,周存孝实际到手五万元。
所谓赏罚分明!城管大队长暗地里感慨万千:自然垮塌,省去了多少拆违成本啊。
建筑监理部门,对建筑质量进行评估,结果小包工头被罚。吴旺成从前是包亚雄手下的泥瓦工,眼见得做房子有暴利,也开始私自揽活。周存孝是他揽下的第一桩生意,没想到两年后竟毁于一场戏。
医院也受到了处罚。如果不是抢救不及时,不会死三个人。少死一个人,情况或许完全不同,县领导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医疗器械药品等稽查部门,对医院系统进行了全面检查。
“问责”链条,最终在预制板供应商这儿断裂,无法再追究下去。周存孝没有供出预制板的供货人。他反复说:“我记不得了,忘了从哪买的。”
原来,恒运预制构件厂厂长周存元是周存孝的远房堂兄。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周存孝当然不会出卖周存元。再说了,周存孝在周存元那儿还有“股份”。周存元当时开厂时,资金上有困难,找周存孝借钱。周存孝也不宽裕,但想到堂兄在干大事,便东拼西凑了五万块钱给他。这笔钱周存元后来一直没还,周存孝一想,不如当作股份放在里面算了。
周存元同意了,虽没认真分红,但肉烂了总归在锅里。
这么说,周存孝做房子用的预制板,既可以说是周存元的,也可以说是周存孝自己的。怪谁呢?那预制板的确是“驴子拉屎外面光”。看着结实,可是里面没钢筋啊。
所以,周存孝生死不会说出周存元。
不过呢,就算他说出来,也找不着周存元这个人。因为听说这事后,周存元早跑了。恒运预制构件厂关门闭户,院子里长满蒿草。
周存元是赵建国妻弟,他靠着姐夫呢。吴旺成、周存孝和周存元都在包亚雄手下干过。他明白,在县里你若是没一点关系,什么事也别想干。
上一次赵建国找邱已经求情,正是要他帮忙罩着周存元。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出事后,赵建国打电话给周存元。
他说:“你还不跑呀!留在家等死是不是?”
周存元就跑了。
虚惊一场!“藤子”最终也没牵到邱已经身上来。
但是,邱已经还是颤颤巍巍打了好一阵子晃,不得安生。生怕往下追,给追到他这儿。直到周存元人去院空,联合调查组适时收手,放弃追查,邱已经这才放了心。他好几次在心里骂着赵建国,“操!差点就让你害死了,真是害死人不偿命啊。”
有了上次的经验,邱已经知道,只要赵建国打电话约着玩,准是又有事。昨天在锦怡,邱已经别说一点腥,半点腥也没沾着。他其实输得很惨,输了“一大砣”。更要命的是,他不光输钱,还输人。因为都是局长,在一起联络感情。平日里大家相互走动,轮流坐庄。这次由技术监督局做东,本来应该是单位里的一把手胡局全程陪同。结果胡局临时有事,和县长一起去了地级市汇报工作。先前定好的聚会又不能取消,这便由邱局邱已经代为出场。
邱已经乐意和他们玩,只要火好,能赢很多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邱已经全天倒霉,火差得就像是被闷到了水底,怎么也浮不出头来。钱输多了,邱已经本来就输相不好,这一下整个人面红耳赤。像是喝多了酒,呼呼地喘着粗气,或是正在和谁吵架,正红着脸恶意咒骂人。
那一帮局长可都不是善碴,他们毫不心软地赢邱已经的钱,又不忘拿他的红脸打趣取笑他。
一个局长说:“呵呵,输钱也能把人输醉啊。你看你,输得这!哎,你们都看看,他这满脸的酒气。”
另一个局长说:“看来,和你们胡局还是有差距嘛。”
“那是,”第三个局长说,“班长就是班长,胡局多潇洒!那叫一个爽,输再多钱也气定神闲。”
第四个局长还过分,他快退居二线了,说起话来倚老卖老,更是恶毒得到了骨头缝里。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小邱呀,你这是陪客,是公务,怕么事。等胡局回来,你找他报销就是。他陪县长去大市汇报,回来不报账吗?陪着我们玩又不是你私事,他报你也报。”
妈的!也不能说他说得完全不在理上,可邱已经还是听着像是在羞辱他。钱输了,人也让他们给辱没了。
憋了一肚子气,早上去洗手间,看到自个眼眶里还有血丝。血丝,密织在眼白里。
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接到赵建国电话。
赵建国关切地问:“邱局,昨天火好吗?”
火好吗?听到这话邱已经只想骂娘。那帮龟孙子,和他们在一起,火好得起来吗?可是得忍着,跟他赵建国骂娘没意义。相反,人活着活什么?活的不就是个脸皮吗?活面子。多少人想和局长们玩,还玩不到一起呢。
所以邱已经就撒了谎,他轻描淡写地跟赵建国说“沾了一点腥”。
赵建国哪知内情,他听成了真话。以为邱已经沾了点腥,必是心情大好,顺便又说了请他聚一下的意思。
邱已经知道必是又有事求他。他想,今日聚的场面绝不会像昨日那么难堪和悲惨。况且,既是有事求他,只要他出场,赵建国一定会让他赢钱。至于赢多少,要看求他的事有多大。估计再怎么着,也不会只沾到一点腥,好歹算是对昨日的损失作点补偿吧。
想清楚了,邱已经一口应承下来。
他说:“行啊,你安排地方,我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
“那好,”赵建国高兴坏了,“就喜客来吧。”
还是妻弟。这一次,赵建国也还是为周存元的事找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