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说的那个柳絮,比冷月小一岁,却离婚三年了,她跟冷月一样也是跑经济线的。原先是不吭不哈,朴朴素素的一个人,离了婚后,就换了个人似的,描眉涂粉的不说,还整天像只蝴蝶似的招摇着:今天到这里赴宴,明日去那里聚会。就是上个班也能忙得冷月眼花缭乱的:一会接电话,一会发信息,一会跟来访的客人说话聊天,一会往脸上补点胭脂粉什么的。有时间还要跟冷月谈谈天,什么美容心得,名牌打折,社会趣闻,但讲得最多的还是男女之间感情方面的话题。而且她讲这些,总是露心露骨的,从没半点遮掩和扭捏。比如:冷月一离婚她就对冷月说:冷姐,要我立马也找一个给他看看,一时找不着能结婚的,也先找一个招摇着气气他,别看他已经跟你离了婚,心里可在意着呢——男人都这样,他自己能招凤引蝶,就是自己离了的老婆他也不希望跟别人好;也让他看看咱们也过得风光着呢。后来,她见冷月离了好些日子了还没动静,她倒替冷月急上了,说:冷姐你别傻啊,人家过得美滋滋的,你自己一个人苦着,值吗?冷月有时也跟她开玩笑,说你那些个男朋友谁跟你是真好的?她做个怪相:目前还没有。听了冷月瞠目结舌的。见了冷月的样子,她就咯咯地笑,笑两声,突然又停下了,说冷姐,不瞒你说,我是看上去的热闹,我们都是一样情况的人,跟你不讲假话。那些转在我身边的人,大半都是有老婆的。不管是有老婆的还是没老婆的,大都只是想占占我的便宜而已。也有那么两三个没老婆的,存了几分那种心思的,可有的是今天在你身边转转,明天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转转,挑着拣着;还有的是暂时没有比我更合适的,姑且周旋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一但有了比我更年轻漂亮的,他们就会一溜烟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些人精着呢,他们知道自己这种年纪的单身男人是《围城》里的那个汪太太说的刚出炉的烧饼,抢手着呢。他们急个什么,尽可以往下找比自己岁数小的,就是找个大姑娘,也不难呢。而我们女人就像那菜场里的蔬菜,放上一天就掉一天的价,到人老珠黄就一个钱也不值了。所以呀,冷姐你要赶紧着点。冷月给她说得心里寒丝丝的,心想:看上去活得那么花红柳绿的一个人,原来也是这样可怜的。又想到自己,像她那么个活泼的人都那么凄凉的,那自己将来又会什么样呢?冷月连想也不敢往下想了。听她劝自己赶紧找,心里说,你忙成这样都没找到合适的,那我还忙个什么啊。柳絮好像看出了冷月的心思,就又说:出去转转总比待在家里死等着强啊,而且你有才有貌的,这就是资本啊,有资本就要懂得利用,晓得不?这万一,让咱们钓到了金龟婿呢。说完就哈哈地大笑,她自己笑得流出了泪水。也把冷月笑得从心里直往外冒酸水,眼泪也差点落下来。
以后柳絮就拉着冷月参加这样的聚会和那样的宴席。其实冷月自己要寻找这样的机会,也是不难的。她是个记者,而且是个长相漂亮的名记者,如果她愿意,是完全可以跟陶然一样有很广泛的社交的。但她觉得那样烦、闹。她是那种喜欢简单、清静生活的人。
过去,她喜欢下了班在家逗逗儿子;周末的时候烧上一桌好菜,然后和丈夫孩子围坐在饭桌前,一面吃一面说笑;或者泡上一杯“铁观音”,一面品着“铁观音”的馥香,一面斜倚在沙发上静静地读书;偶尔和一两个朋友拣上一家干净的小餐馆,或者一间有情调的咖啡馆在一起聊聊天。她总是把工作和生活撇得清清楚楚,和任何个人和单位采访结束了就一切结束了,从不再有任何的牵连,更别说再到其他地方去牵牵扯扯的了。早先做编辑的时候,倒是偶尔跟一些作者通通电话,或坐在一起,喝喝茶,喝喝咖啡谈谈文学之类的话题,那纯属文友之间的交往,跟工作无关。所以,她过去的生活就像小葱拌豆腐清清爽爽的,吃起来她觉得清爽、香!
现在冷月觉得她好像忙来忙去的基本上就是忙着赶到这里那里和一些认识不认识的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她挤在热哄哄的人堆里,听着那些人讲着虚伪和不着边际的话;端着酒杯说着牵强的理由,到处给别人敬酒,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让别人喝酒,以灌醉某一个人为乐趣(当然是多多益善),好像他们赶来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最让冷月不能忍受的是:那些男人喝了酒,就像吃了春药,眼神和动作就轻佻起来,趁着一切可趁之机在女人身上摸摸掐掐的,冷月发现他们这种行为一般都针对像她这样离了婚的女人的。冷月想起陶然这么说过:丈夫对于女人,不仅是家,还是铠甲,还能起到护身的作用。她想,难怪她和好多女人都宁可在家熬着,也不愿意离婚了。而且关着门,再怎么的暗无天日,别人是看不见的,在人前还可以是一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人活着不就是活一张脸么。自己当初怎么就咽不下那一口气呢!
不管怎么着,冷月的生活确实多姿多彩了一阵子。经常有人打电话请她吃饭喝茶,还时不时地有人送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