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晚上,空气中飘荡着绿树鲜花的气息。
小区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锅碗瓢盆次第交响,油烟和酒的气味连绵不绝。
马有福的棒球帽沿压得很低,从正面望去只能看见下巴。尤其出大门的时候,他把头埋得更低,步子更疾地走了出去。
长久以来,马有福不大和人交往。
尤其是老赵,他以前的师兄,也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
老赵的家离他住的平房不过百米,然而快十年了,他没有踏入过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他。
出了大门是一条破旧的水泥马路。拉土拉沙拉水泥的车子昼夜奔驰,早将马路压得坑洼不平。车子过处,尘沙飞扬,冬青树都变成了泥塑的。
这一带原来是工厂区,这几年,厂子不是破产了,就是搬走了,留下大片的空厂房和一些破败的家属区。如今都被一个个财大气粗的房产商吃了下去。规划五年之后,一座现代化的新城将在这里兴起。
有的地方,高楼的毛坯已经成片竖起,塔吊一座一座,高高低低地戳在空中。到了夜晚,远远近近的探照灯,把这一片街区映照得光怪陆离。
马有福已经在四周的工地上寻找马丽多次了。他查看过每一处濠沟,工棚,盖了一半的、和已经封顶的坯楼;翻过一座座沙的、水泥的、石子的、红砖的、成捆的钢筋的山。衣服和鞋子蒙着厚厚的尘土。
工地上的民工都认识他了,胆子大的看到他就要开几句玩笑。不管蹲在地上吃饭,还是围着水池洗胳臂,哪怕正抬着一块石头,也要停下来笑嘻嘻地说:没找到吧?春天到了,该发情了,不用找,办过事情保证回去。说着说着扯到人身上:猫跟人是一样的,到办事时候就要办事,拦都拦不住。你不给办,人都急得乱蹿别说猫了!是吧,三宝……
马有福懒得理他们。
他憎恶他们的说法。
马丽都十多岁了,就连它的女儿——老赵家的赵咪咪也已经儿孙满堂了。还发个狗屁情!
可是它会到哪去呢?
这个年头,谁会收留一只来路不明而又贪酒的老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