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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廉价的清洁工

保持公厕内卫生干净整洁……,是我在“六城联创”办工作的全部内容。

“于书记,时间还早,安排活动吧,先进行经济半小时!”

去年3月份,市委、市政府为改善城乡面貌,优化人居环境,提高市民素质,进一步树立对外发展形象,作出了关于开展以争创全国双拥模范城、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国家级生态示范市、国家园林城市、省级文明城市为主要内容的“六城联创”活动,“六城联创”号角的吹响像春雷一般顿时遍及全市城乡,阳城上下迅速掀起了讲文明、树新风、讲卫生、树形象、讲道德、树正气的高潮。

“六城联创”工作的核心是落实“五化三配套”,“五化”就是乡镇主街区要做到硬化、绿化、亮化、净化、美化。“硬化”要求乡镇区主要道路硬化率达到100%,其它区域硬化率达到90%以上;“绿化”要求乡镇通道绿化、街区绿化和村庄绿化;“亮化”要求乡镇主街区亮化灯达到100%;“净化”要求乡镇配备必要的环卫措施,做到街区河道干净,垃圾清扫清运及时,破旧房屋刷新罩白,无占道堆放物品;“美化”要求乡镇车辆规范运营,门牌、广告牌、宣传标语整齐规范、畜禽圈养、街区无柴草乱垛、垃圾乱堆、旱厕等。“三配套”是要求乡镇主街区配套建设两座水冲式公厕、一个农贸市场和一个500m2停车场。

市委、市政府作出开展“六城联创”的决策后,柴山镇党委、镇政府积极响应号召,在成功创建市级卫生乡的基础上又作出了争创省级卫生乡、环境优美乡和市级文明村镇的决定,先后投资近200万元,推进中心街道亮化区、郊区新农村建设配套区和茶贸新城区建设。通过全镇上下共同努力,柴山镇公共卫生环境明显变化,小城镇品味明显提升,投资环境明显改善,顺利实现了争创省级卫生乡和市级文明村镇的目标,年初,被市委、市政府授予“六城联创”工作红旗单位。

我们正式上班后,于书记为我们三位“大学生村官”每人调配了一间住室,我和田梅在一楼,和于书记隔壁,章朗在二楼,和成书记隔壁;一楼除了党政办和于书记办公室,还有“六城联创”办、电脑室。在镇政府除了有住室外,章朗和田梅所驻的村,每人也有一间房子,平时在镇政府工作,如遇重点工作,或上级组织部门检查,我们也要到村里去住一阵子,这样做到乡、村工作两不误,三方都乐意。为什么说“三方都乐意”呢?一是现在村级工作税费改革后与百姓直接打交道少,村级取消了招待费,没有村级食堂,我们吃住在村,给村里要添不少麻烦,村党支部、村委会都希望我们给村里干活,不希望给村里添加负担;二是乡镇政府机构改革后,没有及时补充编制,乡镇年轻干部匮乏,落实重大工作和突击任务时,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干部,就是人们俗称的“万斤油”干部,工作缺乏干劲和激情。乡镇干部队伍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我们“大学生村官”的到来,正好弥补了乡镇干部的不足,更何况我们到乡镇工作,乡镇政府又不掏一分钱,对他们来说也是“免费雇工”。因此,听说县里要分配“大学生村干部”,乡镇主职都纷纷到县里去要;三是我们“大学生村官”虽说是响应中央的号召到农村这个广阔舞台上来锻炼,但毕竟都是生于80后或90后之人,都是在父母呵护、在蜜罐中长大的,没吃过多少苦,到村里工作,一天两天,还图个新鲜,但是一年两年,这个苦肯定受不了,仅吃饭这一点,就难倒不少人,所以大家都希望过“双栖生活”,即工作在村,吃住在乡,就像我们三人。

市委、市政府没有开展“六城联创”之前,乡镇国土资源所和村镇建设服务中心合二为一办公,两个单位,一个办公室。开展“六城联创”后,为了强化集镇管理,村镇建设服务中心从国土资源所中分离出来,又挂上了“六城联创”办公室的牌子。平时工作,并不像武主任所说的没有什么事,而是像于书记说的没有规律性,没有时间性。镇党委、政府为了加强工作,把集镇街区分成九个路段,一名班子成员任一个路段长,一个“六城联创”办工作人员负责一个路段日常监督和管理,每个路段明确三名干部职工配合“六城联创”办工作,整个集镇又从社会上聘请了四名垃圾清洁工负责日常卫生保洁工作。正是有了这样一环扣一环的管理机制,柴山镇的“六城联创”工作才在去年的综合评比中一举夺魁,获得了红旗。

我负责的路段位于主街区与郊区红梅村民组交界,中间一条小河把主街区与红梅组分开,使得主街区与农村村庄泾渭分明。由于红梅组是农村村庄,属梅花村,平时无人管理,卫生条件和基础设施非常差,让人感觉到一进柴山镇,主街区是欧洲,红梅组是非洲。所以,关于红梅组治理与建设问题,一直是镇党委、政府最为头痛的事。我所负责的路段也是主街区最为繁华、最难管理的路段,区域内有新建的农贸市场,柴山老百姓传统上有不赶集的习惯,集镇不逢集,街区个体商贩日常经营就在自家门前摆放各种各样商品,新建了农贸市场,你必须把他们全部撵到农贸市场;区域内新建了停车场,司机们平时为了方便和争抢乘客,虽然停车场距离桥头十字街只有三十米,他们也不愿停在停车场,而故意和政府人员吵来吵去,占据街道;区域内新建了公厕,由于位于主街区聚集区,公厕内人来人往,若要保持公厕内长期干净卫生,需要你天天守在公厕门口及时打扫、冲洗;区域内还新建了一个小型街心公园,虽然面积不大,但规划新颖,小巧别致,是居民茶余饭后常去的休闲之所,需要你经常去监督,否则就有那么一两个不守规矩的人损坏公园中的绿化花草和树木。所以,管好农贸市场不外溢,停车场不乱停,保持公厕内卫生干净整洁和街心公园不受损坏,就是我在“六城联创”办工作的全部内容。

俗话说:重在建设,贵在管理。在“六城联创”办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深深理解到,在集镇管理上,管理比建设更重要,也更难。我所负责的路段,全长虽然不足百米,但要把这条路段治理好、管理好,确保在市、县每次暗访中不出差错,实在好难,更何况我还是一位刚刚走出大学校门、涉世不深的女大学生,与各种不同人群打交道,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受不尽的气,甚至还要吵架,这时候,你就会体会到大学课本上学习的那些法律知识,开展农村工作时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是那么的无助与无奈。

后来我才知道,去年负责这个路段的李芹,今年分工时,哭着找领导不愿意再管理这个路段,领导做她工作,让她继续负责这个路段,她甚至要停薪留职。没办法,领导只好把她调到别的路段,而我正好到柴山上班填了她的缺。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不过,柴山镇去年获得红旗单位,不知李芹是怎么负责和管理这一块的,她的感触肯定不亚于我。

所有这些苦头和遭遇,章朗和田梅是无法比的。田梅在办公室打字,党委、政府只要有材料,她就打印,没有材料时,也负责办公室值班和卫生;章朗更舒服些,他只负责成书记的办公室,成书记是党委书记,是镇里的“一把手”,由于要确保镇政府机关正常运转,他长期在外面跑项目。很少呆在镇里,有时外出跑项目,还带上章朗,十天半个月的,也难见他的踪影。

我在“六城联创”办工作没多久,便迎来了市第一次暗访,虽然市“六城联创”工作指挥部有明确规定,对县、乡暗访,不事先打招声,但县、乡都会以自己不同的渠道获得暗访信息,以便提前作好暗访前的准备。据说柴山镇平时获得暗访信息的就是于书记,他的一位师范同班同学在市“六城联创”办工作,只要一暗访,这位同学便会提前发信息给他。

这是3月份最后一个星期五的下午,镇机关干部职工大部分因为周末回县城了,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时,忽然接到办公室张主任的电话,说于书记收到信息,市第二天到柴山镇暗访,于书记安排“六城联创”办人员紧急到他办公室开会。不一会儿,我们便陆陆续续来到于书记办公室,人员到齐后,于书记便主持召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主要安排迎检事宜,大概有三层意思:一是市里对柴山镇“六城联创”工作进行第一次暗访,大家要高度重视;二是本周六其他干部职工照常休息,“六城联创”办人员照常上班,大家早上八点上街,对自己所辖路段进行治理,确保迎检工作不出任何差错;三是由于是周末,机关食堂不开伙,夜晚由张主任安排,大家在红色庄园会餐。红色庄园是一个家庭餐馆的名字。听到会餐,大家不满的情绪才开始舒展开来。

会后,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来到红色庄园。离吃饭时间还早,张主任用眼睛瞟了一下手机,向于书记提议说:“于书记,时间还早,安排活动吧,先进行经济半小时!”

“现在市里干部作风抓得紧,禁止干部赌博,还是小心为好,要是被督查组发现了,我们都不好交差。”张主任说的“安排活动”,其实就是打牌,于书记明白他的意思。于书记说的“干部作风”,是指市委近年来出台的加强干部作风建设的“五条禁令”,其中“禁止干部工作日中午饮酒”和“禁止赌博和变相赌博”最为严厉。

“平时工作忙,我们都很遵守市里作风建设要求,今天是周末,明天要暗访,又不允许我们回县,我看玩会没有事。”在一旁的李芹说,“你一个大书记,还怕输钱给我们。”

“不是这个意思。”于书记见李芹插话就说,“我是说市委作风建设抓得紧,不仅仅是指在哪些地方抓,在哪些时间抓,而是无论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都抓。如果你们真要这样说,我只好陪你们玩会儿,不过,我事先说明,下不为例。”

“好,好。”在场的另外几个都高兴地附和道。

“还是芹姐有魅力,要是张主任请于书记,肯定请不动。”我笑着说。

“董妮也学着贫嘴了,再过一年半载就跟他们学坏了。”于书记望了我一眼,笑着说。然后和张主任、李芹等人去了娱乐室。

“你们打牌,我看会电视,饭熟了,我叫你们。”我对打牌没有兴趣,独自一人进了客厅,打开电视,调到了当前正热播的一个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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