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集体来到徐福家,把他吓了一跳。我记得以前我曾来过这里,不过是很久以前了,或许那时我们还不认识。我曾有过许多职业,比如游泳教练、清洁工、酒保、送牛奶的小工等等等等,在我做送牛奶小工时,可能来过这里。
他的家位于海滨小镇很偏僻的一处小屋里,在一座悬崖的后面,我们必须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绕到这里来,而在平日里,我们根本不会留意这里。这是一座两层的白色小楼,第一层是房东的房子,第二层是徐福的。众所周知,他是一个穷光蛋,看房东的脸色过日子。我们走上缠在房子外面的露天楼梯,敲响了徐福家的门。就在门已被敲响的时候,我们仍带着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或许仅仅是想打发时间?
门开了,徐福吓了一跳。他连忙想要关上门,被我们制止了。“嗨,放心,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拉松安慰道。我们都很理解徐福的心情:他总是到处借钱,几乎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欠了一笔。他肯定以为我们是来集体讨债的。
他像是一个门童似地笔直地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鱼贯而入。他的房子又破又乱,各种书、唱片、画册、脏衣服堆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快把房间淹没了。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几张椅子和沙发从那些垃圾里挖掘出来。
“你们……”徐福愣愣地看着我们。他穿着乱糟糟的睡衣,头发也没有打理,眼圈黑乎乎的像是被烟熏过,完全没有他平日里吹小号时的风采。唯一没变的是他腼腆甚至羞涩的性格。现在,他站在门口,两手不停地揉搓着。
“好久没见了,兄弟,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拉松坐在软塌塌的沙发上说道,“我们都很想念你,想念你的小号,你可是彗星酒馆的招牌啊。”他这话说得没错。这几天徐福不在,来酒馆的姑娘们也少了许多,这让我们非常难过。
“谢谢大家的关心。”徐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神经兮兮的表情,好像一个炮仗刚刚在他耳膜旁爆炸。他走到厨房里,给我们倒了一些饮料。他的杯子不知多久没洗了,拿在手里黏乎乎的。我们象征性地干了杯,然后将饮料放在一旁,只有徐福一饮而尽。喝完后,他显然精神了一点。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我点燃一支烟抽着。他看着我的烟头,显得有些紧张。我知道,他是害怕引起火灾,因为到处都油乎乎的。
“是这样……”徐福还是那副谦卑的样子,这让我们想到如果露天餐厅的服务员也是这样就好了,“我的小号生病了,这两天我在照顾它。有点焦头烂额了。”
“原来是这样。”拉松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们都知道,小号一直都是徐福的命根子,他与他的小号相依为命。在这个海滨小镇,小号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的目光中透出担忧的神色,因为看样子事情还挺严重。我们跟随徐福走进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要比客厅整洁多了。在房间的一角,我们看到了那只生病的小号。
小号躺在一个类似于婴儿床的小床上,下面铺着柔软的红色毯子,上面盖着毛巾被。小号确实病得不清,看上去软塌塌的。“那段时间它总是出现杂音,”徐福看起来非常难过,“我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它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而且生了一层绿色的锈……所幸没什么大碍,我找过乐师了,他们给它做了维修。只要精心调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齐声说。
“我们希望它早点好起来。”拉松瞥了一眼软塌塌的小号,两只大拇哥像小孩子那样缠绕在一起,“酒馆的爵士乐队不能没有你。”
徐福看上去很感动,他提议请我们再喝一杯他自己调制的饮料。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摆了摆手。拉松说:“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露天餐厅。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我们开始往外走。徐福把我们送到门口,他看上去比一开始开心多了,眼睛里重新焕发了神采。显然,我们的探望让他感到很快活。
我最后一个走出去,徐福拽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低声说:“慧慧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我叹了口气,“祝你的小号早日康复。咱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