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贾立群来院工作之初,就与诸福棠有过一次近距离接触,那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天科里通知贾立群去查房,他颇有些不解:我一个放射科医生查什么房啊?到了病房才知道,年届78岁的诸福棠院长亲自带领不同科室的几名年轻医生查房,而且指名要求放射科医生参加。诸院长询问患儿病情,查看检查结果,同时考察年轻医生对病情的了解和判断。在看X光片时,诸福棠反复强调如何才能照得更清楚,如何才能使影像效果更好,如何才能更准确地判断病变,这对贾立群来说无疑是生动的一课。
8点就要到了,贾立群迅速换好白大褂。他知道,马上就要进入一个没有片刻喘息的阶段,甚至连喝水如厕的时间都没有。
第1号进来了。后面可能还有50个号,或者70个号。
贾立群检查得非常仔细,不过效率还是很高。回想自己刚接触B超这一新技术时,从早忙到晚也看不了几个患儿,而现在竟能达到近70例的纪录,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有时家长却很急,不是因为孩子哭闹,也不是因为病情严重,就是源于心底的焦虑,他们总是催问:做好了吗?做好了吗?
无论家长如何焦虑,贾立群依旧按部就班,认真细致。贾立群有一个习惯,无论医生开出的B超单要检查哪里,最后他总要在孩子身上全方位地再横扫三下。
2003年初春,一名6岁男孩来到北京儿童医院,症状是说不清原因的腹痛。此前孩子已在其他医院就诊,认为问题不大,但家长放心不下,送来北京儿童医院,临床医生诊断疑似阑尾炎。
二话不说,先上“贾立群B超”——北京儿童医院的品牌检查项目。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贾立群自然先看右下腹的阑尾。男孩是个小胖子,腹壁偏厚,贾立群找得满头是汗,还是没找到阑尾。凭经验贾立群知道,阑尾肯定没有化脓,但是否有轻微炎症就不好说了,必须看见才敢确证。十多分钟后,贾立群到底把阑尾找着了,确信没有问题。事情本来到此为止了,但贾立群依照习惯,沿着孩子的身体习惯性地又横扫了三下——
左侧一扫,没事;中间一扫,没事;右边一扫……当天医院行政值班的影像中心主任曾津津正好站在B超机前,她不禁“哎哟”了一声。
贾立群凭借自己的良好习惯,终于发现孩子肝下的一个同心圆包块。诊断结果——肠套叠。这种病一般出现在1岁半以下的孩子身上,原因是肠管与肠管嵌套在一起,假如早期诊断及时就无须手术,但时间久了则会因肠壁血运障碍导致肠坏死,对个别患儿来说甚至可能危及生命。在贾立群作出正确判断之后,影像中心的医生用空气灌肠复位的方法成功地解决了问题。
第10号进来了。后面可能还有40个号,或者60个号。
在贾立群为患儿作检查的同时,一位家长抱着一名5岁的发烧患儿走进医院。从挂号大厅到分诊台,再从候诊大厅到诊室,奔波忙碌,一刻没有停息。
始终有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跟踪注视着全部过程,并记录下每一步花费的时间:挂号25分钟,测体温和分诊20分钟,候诊20分钟。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进入诊室后不到5分钟就出来了:医生开出两张血化验单。接着,抽血和等结果又是15分钟,再回来重新排队候诊。
看完这一切,这个人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这个人,就是北京儿童医院第五任院长倪鑫。
2012年3月5日,倪鑫来到北京儿童医院出任院长。前任院长李仲智看了看日期,笑着说道:“来了个活雷锋。”
面对这位“活雷锋”,李仲智也请他做好心理准备。儿童医院有四大难题:相当辛苦;待遇偏低;孩子不会自己表述病情;家长期望值过高。上任第二天倪鑫就领教了儿童医院的特色:由于医生有限,医院只能“限号”;结果他一下车就被号贩子截住,对方对医院专家了如指掌,诸如临床专业、主攻方向、出诊时间全都倒背如流,给倪鑫留下深刻印象。
那么目前的门诊量是否还有攀升的可能?上任第一周,倪鑫决定微服巡视。第一天他在候诊大厅只站了十分钟,孩子的哭闹就让他头都变大了。
——既然所有的发热患儿大都需要化验,为什么不能在候诊试表时就把检查先做了?
第20号进来了。后面可能还有30个号,或者50个号。
时间已近正午,门外的家属变得焦躁不安,患儿更是啼哭不止。贾立群打开门,安抚那些焦急的家长:只要你们能等,午饭前我肯定给你们做完。这20多年来,只要是在班上,贾立群从来不吃午饭。很多患儿的B超检查需要空腹,那些忍受病痛折磨的孩子从早晨饿到现在,贾立群不忍自己去吃午饭。贾立群一天的第二顿饭往往要等到下班以后,有时甚至要到晚上8点。
长期的饮食不规律消耗着贾立群的身体,有几次他在B超单上签字时手都在颤抖。有一天上班前贾立群就感觉腹痛,疼得直不起腰来,他一手捂肚子一手拿探头把当天的检查做完。晚上到其他医院就诊时,医生很不满意:亏你也是医生,来这么晚,阑尾都穿孔坏疽了,相当危险。医生给贾立群做了急诊手术,但没过几天,贾立群就回来上班了,由于尚未完全恢复,贾立群严重腹泻,1米78的个子显得异常消瘦。
第二天倪鑫就布置医护人员对照实验,发现“先检查再看病”的新程序比原来节省了36分钟!不要小看这36分钟——挂号队伍变短了,家长情绪缓和了。而在3月底的一天,倪鑫找到了贾立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