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0年第10期
栏目：名人纪实·中篇
清末民初，中国武林群雄蜂起，英侠如林，但是堪称得上中外闻名的武林高手却只有区区三人。他们是津门大侠霍元甲、关东大侠杜元五和长江大侠吕紫剑。如今，岁月蹉跎，斗换星移，威风一时的霍元甲与杜元五均在民国年间先后作古仙逝，成为永炳史册的一代英豪。可是，谁也不曾想到时至二十二世纪的今天，当年与霍元甲、杜元五武林齐名的“长江大侠”吕紫剑，居然仍然健在人间。而且年至一百零九岁的耄耋高龄，仍旧雄风不减当年，威名凛然，享誉在长江、嘉陵江两江汇合处的山城。于是，就有了如下一篇震聋发聩的纪实文学……
早在北京的时候，就闻知大侠其名。
但是我对被人们冠以赫赫威名的“长江大侠”吕紫剑，以及他那些经过人们口头传播许久的传奇性故事，仍然不屑于苟同。特别是出现了李洪志那类以气功作为蛊惑人心与诱骗群众的“大师”之后，我对动辄气功、武术神威的人间“大侠”们，每每不以为然。
尽管我不肯相信在今天人间尚有那种浑身充满传奇色彩的“长江大侠”，可是，兴趣使然，我不能不对那些越传越真的传奇故事越听越入迷了。因为那些对我讲述“长江大侠”吕紫剑的人们，已经由北京前门“老舍茶馆”里的那些在灯下就着几盅清茶瓜子，信口闲聊的京腔百姓，逐渐发展到社会上层人物。讲话时，他们的脸上大多现出一种少见的肃穆。这样，我就不得不认真地听下去了。因为他们讲的那些“传奇故事”让我身不由己地“入戏”了！
在北京前门那充盈着浓郁文化氛围的“老舍茶馆”里，一位“老北京”边品茗边向我描绘了一幅骇人所闻的画面：那是民国初年在京汉铁路上，一列火车在大雨滂沱的雨夜里风驰电掣般地向着北京方向疾驶。拥挤的车箱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姑娘尖厉的叫声：“你们要做什么？救救我呀，有人……”
当时，在人群拥挤的车厢过道里，挤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浓眉虎目的青年后生，从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上看出，年龄也只有十六七岁。虽然他身体高大魁梧，可是却因为经年累月在外奔波，清癯英俊的面庞上显现出几分倦容。他就是从老家宜昌赶赴北京拜师学艺的青年拳师吕紫剑！
此时，吕紫剑正倚在车门上闭目熟睡，忽听车厢里蓦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马上睁开了双眼。只见几个恶少地痞正在火车里嬉笑着调戏一个农家女子。早从武昌上车时，他就发现子那群鬼头鬼脑的地痞阔少围在一处喝酒啃烧鸡，而且一边不住地将樱邪的眼睛投向隔座一位身穿素花袄的村姑。吕紫剑跳起身来，探头向车厢里一君，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七八个喝得醺醺大醉的地痞，居然不顾车厢中有那么多鄙视的眼睛，公然对那女子进行调戏。为首的大汉名叫苓整，是湖北地面一个恶霸，他扑上去扒那姑娘的衣裤，吓得姑娘尖声呼叫，虽然车厢挤满了男女老幼，却谁也不敢起来喝止地痞们的酒后恶行。眼看着那姑娘当众被几个恶人剥下衣袄，露出了姑娘羞于见人的一袭红兜。吕紫剑顿时氛得满面发青，怒火万丈。
“哈哈，好粉嫩的胸脯呀！……”就在苓鳌和地痞们蜂拥而上，准备当众污辱姑娘，所有的旅客都慌慌回避闪躲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吼一声：“老子在此，看拳！”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地痞忽听身后传来叫喊怒骂之声，都惊惶失措地回转身来。他们发现是刚刚守在车门旁打瞌睡的湖北小后生。见惯了武场风云的凶悍地痞，哪里会将吕紫剑放在眼里，依旧在那里继续柞恶。忽见吕紫剑大吼一声扑过来，这个庄稼人模样的青年汉子居然会在人群拥挤的车厢里从人头上飞了过来，顿时吃了一惊。一窝蜂地迎了上去，围上吕紫剑便打。他们一惯横行在湖北境地，抢男霸女，无恶不作。此次他们坐上当时尚且少见的火车更加显出一种令百姓生畏的威风，苓鳌和恶棍们一边合力回击，一边厉声喝骂：“哪儿来的穷酸，也敢管我苓鳌的好事？如果识相点，就马上闪开。不然的话小心将你那猗头砸成尿泡，将来让你断子绝孙！”
吕紫剑听了这些喝骂，心中怒火腾燃而起，只听嗖一声，吕紫剑已落在车厢正中的椅子上，然后挥起一拳，将那为首的恶徒苓鳌当胸一拳。刚才叫骂正凶的苓鳌被他击中要害，“卟”地喷出一口鲜血，仆倒在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其余几个见为首的恶霸苓鳌中拳而亡，立刻吓得惊逃四散。刚才被一伙路霸折腾得乌烟瘴气的车厢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刚刚十七岁的紫剑本来奉父亲之命前往北京寻名师学艺的，方没有想到尚未到北京，就在北行的火车上一拳打死了一个当地恶贯满盈的恶徒苓鳌。这也是武林一生的吕紫剑出山前第一次打死人！
那位被歹徒剥去上衣，险被当众奸淫的姑娘，对救她于水火的吕紫剑感激涕零，扑咚跪倒在地上，连呼：“恩人快跑，不然被官家逮住就没命了！”
周围百姓也都纷纷劝吕紫剑快逃。此时正是夤夜时分，车外大雨倾盆，那伙歹徒随时会找来火车上的路警员工，将他绑缚而去。到那时他就无法再去北京寻求拳师学艺了，吕紫剑想到不能进京求艺，方才感到刚才那愤然一拳委实下得太重了。他望了望满车厢惶惶然劝他逃离险境的百姓们泰然自若地拱手一笑说：“不必慌，我自有逃身的办法广就在这时，那伙歹徒已经带着一批手持枪刀的铁路警察从另一节车里追了过来。乘客们惶然大乱。吕紫剑却冷冷一笑，只见他随手一拳向车窗击去，玻璃顿时锵然破碎。未等歹徒们拥上前来，却见吕紫剑挺身一跃，只听“嗖”的一声轻响。身材魁梧的吕紫剑早已越窗而逃。待警察和几个如丧考妣的歹徒拥到车窗前时，那吕紫剑早已消失在车外一片漆黑的大雨之中，不见了踪影。从此，“湖北大侠”车上除霸的故事便在长江两岸传播开来……
嗣后不久，在北京前门西大街那幢被作家刘绍棠称之为“红帽子楼”的北京作协住宅楼里，我亲耳听到“神童作家”刘绍棠先生对我讲起吕紫剑其人，以及他当年在北京学艺时的许多趣事。
刘绍棠先生说：“吕紫剑早在民国年间确曾在北京学艺，而且他真正的出山其实也就在老北京。如果你到北京的大栅栏去访一访那些尚在的老北京，特别是解放前时常喜欢去天坛和大栅栏那些地方去看杂耍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民国年间天坛那里有一个叫李长叶的拳师。此人是民国时北京最有名气的八卦和内家拳大师，早年曾经是紫禁城内给老佛爷跟班的侍卫，据说还得到过穿黄马褂进太和殿的殊荣，由此可见其人当年在皇城禁苑里的名声和地位了。而吕紫剑恰好就是李长叶的真正传人！”
原来如此！
刘绍棠先生那天所讲吕紫剑北京求艺的经过，自然也带有十足的传奇性。因为绍棠先生本身就是一位语言大师，所以经他口讲叙出来的吕紫剑，当然也就不同凡响。
原来，吕紫剑所以不远千里从湖北宜昌老家前。往北京，就是因为听了从小学拳的师父江英和母亲倪久英的话，才来进京寻找李长叶学练内家拳的。民国年间拳师李长叶在北京的名气之大，可谓四海皆知。可是，吕紫剑来到北京可谓历尽了千难万险，特别是在火车上一拳打死了一个名叫苓鳌的地痞以后，他在大雨中徒步穿过千山万水，还要防备官府的缉拿，大约走了一年光景才到得北京。可惜的却是吕紫剑到京后，根本就见不到他心仪已久的内家拳祖师爷李长叶。京城虽然依旧是歌舞升平的一派繁荣景象，然而终究民国不同于老佛爷在世时的晚清了。当年人头攒动的前门大栅栏和距此不远的天坛杂耍场，早已不见了昔日的声威。特别是见不到他所急于求见的李长叶。吕紫剑几乎每天都到天坛和大栅栏去，然而那里景象依旧，却物是人非。场面上不过只是些变戏法、拉洋片、唱小戏和卖各种风味小吃的地摊人群，即使偶尔也有些卖艺练拳之人，雇吕紫剑这样从生下来就与拳术结下不解之缘的湖北奇才的眼里，也不过都是些泛泛的雕虫小技而已。
有人说晚清一倒台，李长叶就远遁云贵，出家作了和尚；有人则说民国建立了北洋政府以后，段棋瑞将李长叶聘为了私人保镖，逃身于官场，随段氏匿居津门；也有人说李长叶因为憎恨军阀混战，远避关东，进了长白山的老林深处，皈依佛门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是吕紫剑并没有灰心，他相信只要自已有求艺拜师的坚定信念，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见到李长叶的。
吕紫剑从此就在京城安下身来，他每天都到天坛的杂巴地里去摆摊练拳功。渐渐地周围也知道有个湖北拳师在此卖艺为生。一晃在天坛摆摊一年之久，吕紫剑对见到李长叶早已不报希望，并且想过了旧历年就打点行装返回湖北老家了。可是他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旧历腊月廿三日过小年那一天，居然在天坛杂耍场子上竟外地遇上了一个对手！
那日天气奇寒，北风呼啸。可是吕紫剑的卖艺场子周围却依然人山人海，围观者黑压压一片，只见这位在瑟瑟寒风里袒胸露背的汉子舞起拳来浑身生风，两拳舞得如同挟风带电一般。顿时激起场外一片热烈的叫好之声。吕紫剑自来京城卖艺以来，对此种欢呼喝彩早已司空见惯。就在这时，忽听到场外有人叫了一声：“这后生倒也有些非凡之处，只可惜他那功夫还不到炉火纯青呀！唉，可惜火候还嫩了一点啊！”
正在人群里舞拳尽兴的吕紫剑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词，忽听有人冷语相加，胸中怒火顿时升起。索性回头一看，看是何人出此浪言大话，敢于小视他的拳术绝功。不料吕紫剑却看见那躲在人群里向他摇头叹息的居然是一个身材矮瘦，下巴上有一绺山羊胡子的北方老汉。那弱不禁风的细瘦身子在凛冽的寒风里仿佛像只一折便弯的败草。吕紫剑见那人这般模样，心火更盛，索性不再舞拳，双手卡腰地向那山羊胡子老人冷冷一笑说：“听你一句话，倒好像也是武林中人？”山羊胡子摆手说：“不敢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那是因为看你的拳中有点破绽才信口说出，请兄弟万勿见怪才好。”
吕紫剑越加不满，决意让那老人当众出丑：“既然看出我的拳有破绽，那么先生必有超人的拳功神术在身啊，既然如此，何不下场比试比试？”
山羊胡子更加惶悚：“不不，我年老多病，早就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了。”
吕紫剑见那人不敢上场对阵，误以其虚，于是更加放肆地叫起号来，非要让那病体孱弱的山羊胡子当众与他比试拳功不可。见老人不断后退，吕紫剑叫得更欢，不料那山羊胡子的身后忽然有人怂恿他说：“既然他那么叫您的号，何不上去将他一拳打倒，也好为天坛除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南方蛮子？！“神拳李，上场打他！”‘莫非你还怕他一个刚出世的小蛮子吗？”
吕紫剑发现山羊胡子还是怯怯地闪躲后退，连连摆手说：“不敢不敢，老朽有病多时，岂敢上场对阵？”可是他身后却有一群人愤愤不平地怂恿山羊胡子，连连推老人上场与吕紫剑对拳。吕紫剑越加感到此人非同一般，但是他凭着自己十八岁的浅显阅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那病弱得俨如一枝麻杆的山羊胡子老人，会身藏惊世震人的拳技。于是吕紫剑叫得更加凶起来：“来啊，既然有人那么推崇，想必你自有绝技在身，是骡子是马也得牵上来遛遛啊！……”
本来，那山羊胡子绝无上阵比武之心，如今听了吕紫剑这刺耳的叫号，山羊胡子再也不肯寂寞了。只见他用鼻子愤愤地哼一声，然后在大冷的天里忽然将外面的褂子一脱一甩，挺身跳进场子里去，对吕紫剑一拱手说：“小后生，说话嘴下留德啊！我本不想和你对打，可是你却一个劲地叫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好了，来吧！”
吕紫剑见山羊胡子摆出一种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漠然神态，站在寒风呼啸的场子上，既不上前去与吕紫剑较量，也不向他出拳伸手，只是将多皱的眼皮一搭拉，就闭目不语地将后背朝向了跃跃欲试、磨拳擦掌的吕紫剑。吕紫剑运足了力气，冲上一步对老人叫道：“您年长，还是您先出手吧？”
老人却眼也不睁地说：“你来你来！”
吕紫剑以为那山羊胡子怯阵，也不谦让，他猛地一拳直朝老人的胸口重重击来，当初他在湖北来京城的火车上，就使了这样一拳，当场击倒了那个穷凶极恶的苓鳌，吐血而亡。这一招拳一般人难以抵挡。而今他那拳下来以后就暗暗后悔，因为他担心一拳下去再惹是生非。特别对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下手，那会坏了他武林的名声。可是，吕紫剑将拳击出后忽然大惊失色地怔在那里，原来山羊胡子根本就不曾被他那凶猛无比的恶拳击中。他甚至连拳也不还一下，只是轻轻一闪，让吕紫剑那猝然飞打的拳击空。这是吕紫剑自在湖北宜昌人武林行当中几年来所从未经过的。他顿时心中火起，挥起铁拳直朝那干瘪瘦削的老人胸脯连连猛击。可是大出吕紫剑意料之外的是，山羊胡子既不还手也不惊慌，只是在他的频频拳击下左闪右躲，与他不慌不忙地周旋。气得吕紫剑胸中怒火万丈，围观的百姓这时发出阵阵叫好之声，吕紫剑这才知道自己的轻敌，遇上了难以制胜的江湖对手。
可是心高气盛的吕紫剑哪里肯于罢休，自从十几岁闯江湖以来，他还从来不曾输于他人。此时被一个骨瘦如柴的北方老人在众目睽睽下戏弄出丑，他心里一口恶气不出。于是索性横下心来，将他由湖iC老家向父亲学得的所有八卦拳脚，一古脑儿施展出来。只见他大吼一声，挥拳猛向那巍然不动的山羊胡子当胸打来。此拳是吕紫剑少年时从荆门拳师江英手上学得的最厉害一招死拳，如果击在人的胸口背上，必然会致人要害。轻者口吐鲜血，重则当场毙命。在场所有围观者见吕紫剑瞪圆双眼，运足气力，狠命向山羊胡子击来，都捏一把冷汗。山羊胡子轻轻一闪身，然后飞飘也似地闪到吕紫剑的身后，只见他伸出二个指头，在飞扑而上的吕紫剑背后轻轻一推，气壮如牛的吕紫剑便“扑咚”一声仆倒在地上。
吕紫剑大吃一惊，他早在湖北时也曾见识过各路会拳脚的英豪，凭着他少年和青年时跟随父亲学得的八卦拳和内家拳的功夫，一般人是休想将他击败的。即便他只身来北京拜师求艺的一年间，在天桥一带也是见识过各路武林英豪的，可是今天吕紫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位病体孱弱的老人，当众一推即倒。而且这一跌摔得不轻，嘴碰在冰冻的地上，磕出了血。虽然吕紫剑内心里知道今日他真的碰上了对手，可是雄心勃勃的吕紫剑却不肯罢休。他吐掉口中的血，猛然跳起，冲那山羊胡子大吼一声：“看拳！”就狠命击来。
不料那老人仍然不肯还手，他为避其暴怒之威，转身即走。吕紫剑发现那瘦弱的老人疾走如飞。眨眼之间，山羊胡子就冲出了人群，沿一条青石甬道疾步飞跑，冲过西门前的丹墀桥，旋即来到了天坛前的那片偌大汉白玉丹墀前的平台之上。回身一看，发现气咻咻的吕紫剑浑身是血的疾疾追来，心里暗暗叫声：“有种！”山羊胡子心里虽然暗暗地喜欢上了这个不知名姓的后生，可是他还是担心吕紫剑此次冲进天坛来，恼羞成怒后必要与他又是一番不要命的厮打拼杀，所以索性将衣袖捋起，在青石平台上摆出与吕紫剑拼搏大战的架式。可是就在山羊胡子准备应战之时，却见怒冲冲而来的吕紫剑忽然冲上汉白玉丹墀，在距他几丈远的地方突然扑咚跪倒，双手一拱叫道：“莫非老前辈就是我要找的李长叶，神拳李大师吗？”
山羊胡子一怔，因为自民国成立北洋政府以来，有病在身的李长叶早已息影武林，而隐居在北京西便门外的一所民宅里的丁长荣，则是李长叶的师弟，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大多将他误为李长叶。而丁长荣由于师兄离京前对他的忠告，只好以李长叶的名义出现在京城。今天适逢旧历小年，久卧思动的丁长荣忽萌去天坛看热闹之意，不想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拳法超人的南方后生。他本想说出真实身份，可是想起师兄离京去峨眉山前的叮嘱，他只好默然。
吕紫剑磕头说：“我吕紫剑有眼不识泰山，本来此次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尊从家母和师父江英所嘱，前来找寻李大师求教八卦拳艺的，可是我空在北京闲呆一年多。万没想到今日却与大师会于天桥。更让晚生心悔不已的是，居然敢在大师面前冒犯出丑，真是万死难容。乞望大师不忌弟子之过，还忘收下我这不成器的弟子才好！”
山羊胡子哈哈大笑：“你刚才如此之大的神气威风，我一个年迈老朽，又如何敢收下你来当我的徒弟？再说老朽确实不姓李，虽会点功夫可是早在武林息影多年，又怎么可以收下你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
吕紫剑长跪不起，声泪俱下说：“师傅的神拳必是李长叶无疑！休要再客气。大师休要怪罪我刚才的孟浪之举。此次前来京师并在天坛摆艺台，为的就是有一天会在此地与梦想神交多年的大师相会，得大师的真传。故而我情愿万苦千辛也要在北京死守，现在好不容易与大师谋面。如若大师不肯将我一个飘泊之人收下，那么我又如何回湖北去见家中父老呢？”
丁长荣虽然嘴硬拒收，可是他早就在方才的厮打中暗暗对吕紫剑心生好感。因为数十年的武林生涯中丁长荣从未见过像吕紫剑这样既有拳术功底，又有坚心正气的青年后辈。想到吕紫剑为求见他的师兄李长叶在北京以练功卖艺为生度日，再想到自己身患重疾，来日无多，早就企望有一天能寻个可以承袭自己绝技的徒弟传艺于后世，心里就情不自禁地一动。他手捋花白胡须在寒风里沉吟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回身指一指那高耸云端的祈年殿说：“念你听从江英和母亲之嘱远来寻师，我可以破破不收徒的惯例。如你能平地攀上这殿顶，我就收下你，如何？”
吕紫剑抬头一看，不禁暗吃一惊。虽然他从小就在长江边上习练拳法，也喜欢下江披波斩浪，却不善于爬山登高。而那座天坛正中的祈年殿则高达数十丈之高。且那三层由蓝色琉璃瓦镶嵌的殿脊，由于是层层渐高，危然高耸，有一种拔地而起、直矗云天之感。从平地上跳上去显然不可能，如若他不肯从命或者攀登不上去的话，他将从此与著名拳师李长叶失之交臂。想到此，吕紫剑咬咬牙，二话不说，“嗖”的一声，沿祈年殿前那根通天柱，奋力向大殿上爬去。很快吕紫剑就爬上了第一层琉璃殿脊。可是就在他想继续向第二层殿脊上攀登时，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脚下没跟，一个跟头从高高的殿脊上跌落下来……
幸亏丁长荣在下面手疾眼快，一伸手接住了吕紫剑。虽然吕紫剑没能爬到祈年殿的最高一层，可是丁长荣还是收下他做自己的徒弟。因为在丁长荣看来，吕紫剑敢上天坛的祈年殿，就已经非寻常人所为了……
刘绍棠先生讲的吕紫剑故事，给我的心里打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那就是我一定要见到这位仍然在世的中国三大武侠之一——吕紫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