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和哥走后,我的新名字崔兰朵,开始被大泽地的小伙伴越叫越响。可是,大人们却不叫我崔兰朵,只呼作“兰朵”。再后来,我记忆中就几乎没有爸和哥了,我的那个刘家名字——刘同妮,也彻底尘封了起来。养父崔小,总喜欢把我放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带我去大泽地的其他人家串门,带我开生产大队的会议,带我去白桦林里采蘑菇。
有人见了,对养父说,“你老腰板还不错嘛,得了个宝贝闺女,真有福。”“这孩子真俊,看着就喜人。”养父每当听了这些羡慕的话,腰板挺得更直了,把我扛得也更高。后来我才明白,当时的我对养父来说,就是他肩扛的一面旗帜,一面可以呼啦啦作响的大旗,养父是用这种方式,回击那些闲话,“这老两口,命里就没孩子缘。”“看着吧,光人好有啥用,等他老两口老得不能动了,还不是连个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啥人啥命,就是一个孤独命。”
他要把我这面旗子,牢牢地插在肩头,骄傲地走遍全村。
那些时候,我的养母,她本来就有点胖,笑起来,脸上的胖就加倍了展开。看见她笑,我就忍不住上前,去亲上几口。“兰朵,叫娘。”我就叫一声娘。“兰朵,到娘这边来。”我就小跑过去。“兰朵,帮娘把桌子上的碗端过来。”我就把碗端了过来。
我呀,就这么一天天地往上长。每一天,每一年,养父养母都给我数着呢:咱兰朵七岁了。咱兰朵八岁了。再转过一年,咱兰朵就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