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当时党的华北局敌工部选派了一批干部打入了当时的伪军组织。其中就有个叫王敬贤的同志,他化名王柏,打入日伪治安军清河军官学校学习,是清河军校的第一批学员,因学习成绩优异,毕业后即留校工作,随后被提拔为少校学监。当时清河军校的学员中有死心为日本鬼卖命的民族败类,也有国、共两党派进去的敌工人员,可以说是鱼龙混杂。第四期学员毕业前,日本宪兵队突然抓丁四名学员,其中有一名我党的地下敌工人员。地下党秘密指示王柏设法营救。
王柏利用他的学监身份,积极活动,终于搞清了四人被捕的原因是有人检举他们藏有抗日宣传品,可是宪兵队抓人时又没有找到任何物证,所以只是嫌疑犯。王柏一方面在日本人方面周旋,一方面又暗暗通报四人,叫他们咬死口供,对付审讯,最后终因证据不足而释放了他们。
谁知这四个人中,竟有一个军统的特工人员,这人正是上文提到的北平站情报科长来士成。抗日胜利后,国民党接收了治安军,来士成身份公开,因功加官进爵,此时他不忘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王柏,极力在上司面前引见,上面见王柏在抗日时敢于冒着危险搭救被捕同志,也赏识他的民族气节,于是王柏趁机潜入了军统组织,当了少校谍报员。
1948年12月,王柏接到华北局城工部刘仁的指示,让他在特务组织内部做好“摸清情况,掌握动向,利用矛盾,分化瓦解”的工作,以迎接北平的和平解放。王柏得到上级指示立即行动起来,他很轻易地就把军统北平站的人员及编制情况搞清楚了,正准备把这一情报通过交通员上报时,突然得到一个消息:毛人凤要撤换北平站站长王蒲臣。王柏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因为他知道,无论是戴笠还是毛人凤,对王蒲臣都是相当倚重的,北平站在军统地方机构中是最大最重要的一个,历来站长人选都要经过老蒋亲自批准,王蒲臣能荣任此职,也说明了他在上司乃至老蒋眼中的地位。正当北平吃紧,工作复杂难于应付之时,理应加强北平站的工作,撤掉王蒲臣,要换什么人来接此重任?莫非毛人凤要亲自挂帅不成?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奥妙?王柏决定找他的“好友”来士成摸摸底。
这一日他特地约了来士成到同和居喝酒。论交情两个人是吃喝不分,来士成见王柏作东,毫不客气地大摇大摆来赴约会。酒席上二人推杯换盏畅饮开怀,自是亲兄弟模样。待小酒壶翻了几个跟头,王柏看来士成有几分醉意了,觉得时机已到,就悄悄向他展开了攻势。
“老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这酒我是越喝越不是滋味。”王柏开始试着步淌水。
“酒怎么啦?真正的泸州老窖,过些日子恐怕连水都喝不上了。”来士成说。
“不不,不是指这个,我是心里纳闷儿,听说咀王站长要撤?为什么?”
“嗨,王站长另有重用。来,管他呢,咱们得乐且乐。”
酒又满上了。
“唉,在王站长手底下干得好好的,我看王站长这人不赖,人精明,对下属也好。”
“嗯,是不赖。”
“上边别派个什么窝囊宝贝来,北平目下这局势,软耙子扒拉不开。”
“你不知道派谁来?”
“咱哪儿知道。”
“来,告诉你。”来士成小声说,“是于仲瑶。”
“于——他?”
来士成忙对他摆手,意思是天机不可泄,同时机警地向四外望望。
“管他谁来呢,操那份心干吗?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没有那美人——没有金圆券——”来士成唱上了。
“唉,我是耽心这摊子他弄不了。”王柏说。
他心下多少有点得意,没料到情报得来如此容易。
“你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北平眼看要完了,找个替死鬼呗。”来士成说。
“什么?北平要完?我不信。”
王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在嘀咕:这小子也许是酒后吐真言,让于仲瑶来顶替王蒲臣,原来是找个替死的,把王蒲臣撤回南京保命,这倒是合乎逻辑。
“你呀,真傻假傻?唉,北平要他妈完蛋了,你我……你我没几天混头了。”
来士成真醉了。
趁机拉他一下?试试口风?不,这小子是死硬分子,小心为是。
“哎,老兄,你比我大几岁,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你说,咱们除了等死,还有别的路走吗?”
“当然有了。”王柏脱口说。
“那,怎么?”
这时,来士成迷离的眼神中刷地一下闪过一道凶光,王柏不由心下一惊。猛地醒悟道:这小子没醉。对,别以为他对你泄露了什么秘密,站长换将,是秃头上的虱子,只是他早知道一点而已,说不定明天站部就开会公布,这算什么秘密?赶快脱身,别让这小子缠住。
“嘿嘿。”王柏笑了笑。
“你说还有什么路可走?”来士成果然盯得紧。
“你呀,白在军统混了,什么叫等死,大丈夫马革裹尸,名垂青史,我王某人从参加革命那天,就没把生死放在眼里,咱们的路多着呢,拼命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再有,潜伏下来,等待时机不也是路?”
“哈哈哈哈哈。”来士成突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
“笑你傻,如今是树倒猢狲散,上面的人也有人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退路?说明白点。”
“哎,说真格的,那边有熟人吗?”来士成伸手比划了个“八”字,“军校时,你救过一个叫苏进的,听说是这个。”
王柏刷地站起来,同时,腰间的盒子炮早抵住了来土成的胸膛。
“哎哎,这叫干什么?”
“别动,不干什么,今天咱们兄弟是兄弟,国事是国事,刚才你说的话,请你跟王站长再学一遍去。”
王柏下了来士成的枪,用枪戳着他后脊梁,不由分说,把人带出同和居,稀稀拉拉的顾客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们。
出了门,王柏心想,弄到站部,王蒲臣当然知道这小子是操我口风,还不早早把他放了?干脆找个就近的局子,先交给他们押起来,让他受两天罪再说。于是,拐了个弯,把人交给了西城巡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