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拉着把手,另一只手端着脸盆。门外已经很热闹,压水井的铿锵声此起彼伏,水花四溅。
芳芳还没起床,另一个叫云的女孩已经开始穿衣服。她和芳芳同龄,身体开始发育,背对着我在穿上周她母亲给她带来的文胸。她有点害羞,还没完全适应那个像小背心一样的东西。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屋内仍旧黑暗,芳芳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又继续睡去。
“哎呦,起了?”那个叫老鬼的男生突然从我视线的另一端斜穿过来。
我皱了眉,不想理他,在他打算通过门缝往里瞟时嘭地关上了门。
在听不到他的声音后我又打开了门,云已经穿好了衣服,我们各自端着脸盆准备去洗漱。
老鬼早走了。刚才他就夹着书本准备要去学校。作为高复班的学生,他比我们这些人要用功得多,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背单词。这些天的早晨他常常来敲我们的门。他重重地敲几下,然后就回到二楼的阳台,继续朗读单词和课文。后来,每每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我就已经醒来,变得很警觉,像是随时在注意着门外的脚步声,等待着那阵让人头疼的敲门声。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
小饭在井边接水刷牙。他轻松地摇着水井的摇臂,水哗哗地从井嘴流淌出来,被他接到一只塑料杯中。我看着他,心里埋怨着老鬼,要不是他的打断,我已经洗好脸了,不用站在小饭面前排队。小饭抬头看见我,又低下头,摇了几下水,然后端着盛满水的盆到池塘附近的空地刷牙洗脸。蓝色的毛巾泡在一满盆的水里,他两手端着脸盆,右手还夹着盛了刷牙水的塑料杯,盆里的水一滴都没溅出来,只是与蓝色毛巾一道左右摇摆,然后稳稳落地。他背对着我,开始刷牙。
牙膏的薄荷味搅动着清冷凝滞的空气,新的味道又加了进来,果味、草珊瑚,池塘对岸的路上开始出现背了书包的学生,他们朝着校门走去。
池塘岸边黄砖头垒砌的台沿上很快站了一排人,大家往池塘里吐着刷牙水。白色的泡沫顺着黄砖往下淌。芳芳端着脸盆出来,揉着眼睛,她还穿着睡觉时穿的秋衣秋裤,外面套了件白天穿的外套,没梳头,偏黄的短发蓬乱地堆在头上。
“才起床。老鬼不是每天叫你们么?”一男生从她身边走过,调笑着。
“要你管!”芳芳瞪了他一眼,抬脚准备踢他,被他轻松躲过,哈哈地笑着离开。芳芳在身后小声地骂了一句。
在端着脸盆去倒洗脸水时,小饭给我让了路。他端着脸盆后退了一步,错开了一个身位。我走过他,他身后刚才一直和他聊天的男生低低地笑了声。小饭捶了他一下,他的笑声更响了。
我赌气似的把水泼得尽可能远。圆滚滚的水珠一粒粒地,在即将败落的荷叶上摇晃,最终滚落到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