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一民如果去林林那里,下班之后就坐公共汽车过河,夜里回来,凡一民一般就不坐车了。林林就问,你为什么不坐车?凡一民说,我想走走。林林说,你不怕?凡一民一就笑起来,我是一个警察,害怕什么呢?
凡一民其实是想自由自在地走走,尤其是在长长的大桥上,河风一吹,小凡就觉得十分的惬意,有时抬脚猛地一踢,来它一个射门的动作,心里就更惬意了。
每回走在大桥上,行人几乎没有了,只有汽车或摩托车三三两两地来去,那种轰鸣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路灯幽暗地洒在桥面上,河水似乎睡着了,两岸的灯光跌进河里,可以看见河水疲惫的脸色。
凡一民那天从桥上经过时,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伏在栏杆上,眼睛望着桥下面,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河风一吹,将长裙一撩一撩。凡一民就想,深更半夜的,这个女子独自来桥上做什么?难道说是来欣赏夜景的么?他当然知道这桥上曾经发生过几起跳河自尽的案件,那些人都因为一时想不开从桥上跳下去的,促使他们跳河自尽的原因不一,有为失恋的,有为邻里打架的,有为儿女不赡养的,也有还不起赌债的。
想到这些,凡一民顿时警觉起来,莫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因为绝望又要跳河自尽?他立即有意识地放轻脚步,担心惊动这个在自尽之前充满矛盾的女子,他要挽救这个女子,让她放弃投河的念头。
凡一民慢慢地走过去,一直走到了那个女子的身边,故意轻声地咳了一声,那个女子才转过脸来看他,那是一张白瘦的脸,颧骨略微突出,眼睛很大。凡一民估计这女子的年龄在27至29岁,之间。这个女子对凡一民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惊讶,脸上十分平静,这跟那些决心投河自尽的人大为不同,那些人这时候一般就会惊恐不安,或暴躁,或哭喊,或歇斯底里,或浑身颤抖,表情的程度虽然不一,但都会对别人的出现产。生情绪上的强烈反应,担心自己的投河行动会受到阻拦。
这个女子却没有,她似乎的确是来独自观赏夜景的,她看了凡一民一眼。
凡一民放下心来,提醒地说,喂,时间不早了,回家去吧。
那个女子感激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凡一民离开时,又反过头去望了望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又像开先那样低着头注视着桥下面,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凡一民这时不免有点自嘲起来,是不是因为干上警察这个行当就变得事事敏感起来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不能不让凡一民敏感或者说警觉起来,因为他一连几次在大桥上看见那个女子,也是单独一个人,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穿着白色的长裙,甚至连伏在栏杆上的姿势也没有什么改变。凡一民意识到,这个女子如此反复地出现在大桥上,就不可能仅仅是来大桥上观赏夜景的了,她一定有什么事,那么,又是什么事呢?
凡一民自从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并对她说了二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惊动过她,但后来凡一民认为有必要去跟她谈谈,或许她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麻烦,无法解决,自己尽可能帮她一把。
于是,凡一民那天夜里在大桥上又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便走过去,说,我是警察,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吗?他觉得这句话像是从电影里学来的。
那个女子看着他笑了一下,说,谢谢你,我没有什么事。
凡一民说,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他将自己的呼机号码告诉了那个女子,他生怕人家记不住,便一连说了三遍,你记住了吗?凡一民说。记住了,那个女子说。从这个女子的口音里可以听出来。她不是这个城市的人,像邵阳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