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骏马》2008年第04期
栏目：小说视野
这是一个初冬的深夜。
巴彦诺尔村靠西边的一座破旧的毡包（即蒙古包）里，传出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在一个嘶哑、低粗的声音抚慰下，婴儿的哭声渐渐地小下去了。
包内，挂在包壁的马蹄灯，灯捻儿小小的，发出昏暗的光。
一个60岁左右的汉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是一个不足3个月的女婴，被裹在用羊皮缝制的婴儿套子里。她贪婪地吸吮着奶嘴，偶尔还呛一下，嘴角溢出了奶汁。她吃饱了，把奶嘴推了出来。一双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咧开没有牙齿的小嘴冲他笑了起来，像一朵草原上绽放的鲜花，美极了。
老汉的心颤动了，一股热呼呼的东西涌上心头。这是孩子第一次会笑，而且是冲着他笑。他意识到孩子开始认识他了，他坚冰一样的心顿时融化了，干枯的双眼涌上了泪水，像雾一般挡住了视线，他用粗糙的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可是不一会儿双眼又模糊了……
两个多月了，自从那个女人不由分说地把这个刚刚生下来不久、红红的、皱皱巴巴的、还哇哇直哭的小东西塞到他的怀里，并说这是他的亲骨肉应该由他来抚养，甩手走掉后，他就陷入了困境。这些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个缠人的难看的小家伙总是哼哼叽叽的，跟前儿不能没有人，他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蒙古包里，就一直守候在跟前。孩子的生日就定在被送来的那一天，1965年9月10日。
他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原名叫什么已经不知道了，他在寺庙里用的名子叫桑登。他还俗后，由于从前的信仰，一直没有成婚，生活严谨，按部就班，就这样到了60来岁。可现在倒好，一切都颠倒了，谁让他禁不住诱惑，在去年的一个月夜竟上了那个女人的床，度过了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销魂时光。造孽呀，现在是佛来惩罚他啦！他怀着罪恶感，老老实实地伺候这个孩子。他没想到，一个曾经的僧人，不管心中有着怎样的热情，但外表冷漠，绝对不会流露出喜怒哀乐。而现在，他却成为一个父亲啦。他看着孩子的笑脸，泪水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人啊，真是世间万物之灵长，人会用感情、语言、动作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连这样的小人儿都不例外。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伟大的母爱！
他怀抱着孩子睡着了，睡得那样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