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炼厂是个大企业,选冶车间主任老金煞是威风,手下有三员大将,徒弟老卡身高马大憨厚肯干,白菜是全厂公认的技术能手,还有个聪明的大学生岳钢,谁都知道白菜是老金的人,唯独岳钢装糊涂恋着白菜不甘心,老卡受夹板子气很为难,不单得罪了岳钢,就连白菜也没原谅他。
白菜到底还是让老金给拱了,匆忙中奉子成婚,年底就生了儿子阳阳。过了两年冶炼厂亏损不景气,竟然被岳钢壮着胆承包了,老金和老卡不愿伺候就选择了下岗,万把元的买断费哪经得起折腾,老金暗地里鼓动老卡,咱俩到夹皮沟闯闯金溜子,说不定咱就赚个胆儿肥,老卡担心地问,我光棍汉横竖都行,师娘撂家里你放心?老金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其实老卡知道,他跪着求白菜才获准成行。
转眼三年后,老金摸黑回到了家,白菜正在炕上喝小酒,炕下鞋履交错,炕桌上杯盘狼藉,蛤皮堆上歪着些啤酒瓶子,她喝得尽兴,连吃蛤都用手抓,小拇指外翘都成了兰花指。
实际上她知道老金回来,阳阳灰头土脸地进来问,你是谁?她半晌才憋出句话来,他是你爹。阳阳反驳道,你不是说他死了吗?老金摸着他的刺猬头说,我的确是你爹。阳阳梗着脖子说,又是个爹。她把酒瓶摔过来喊道,瞎说啥呢?
阳阳狠狠地盯着她,老金从包里拿出个奥特曼,他却扔在地上跑了,老金难堪地捡回来拍打着,她好像不在意他的归来,老金倒是盼着她扑过来狠狠地咬她几口,她没事似地哼着《何日君再来》,脑袋和着节奏摇得像拨浪鼓,端着酒杯的姿态很夸张,两条大腿舒服地朝前伸着。
“啪嗒”一声,有颗金豆子弹落在她两腿间,哼唧声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电的马达。
又是“啪嗒”一声,又有颗金豆子顺着她的胸脯滚下来,她扬起头露出贪婪的眼神。
老金用手捏着金豆子,歪着脖子用舌尖舔着,她含混地骂了句,三年啦,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这句话老金听过无数遍,眼下却听着备感熨帖受用,他的手在兜里摸索着,眼见她喉咙滚动咽着口水,这才掏出颗金豆子,就见她撅起屁股蹿过来叫着,咱发财啦。她见老金转身撩起背包,急忙瞪着圆乎乎的眼睛问,没用的东西,还有啊?
白菜拢着炕上散落的金豆子,挨个把玩着仔细地瞅着,吧嗒着嘴唇自我陶醉着:要是再有十颗就好啦。她的脸笑开了花,鼻尖上渗出层细小的汗珠,她的双眼像两枚铜钱迸发着金光问,你笑什么?笑话我没出息?我就是喜欢金豆子,有它就可以跩,有它腰杆子就硬,有了它就不再受人欺负。
老金掏出烟袋锅哆嗦着抽了几口,步履蹒跚地坐在炕沿上努着嘴问,家里还好吧?
她仰着脸咯咯地笑了起来,老金的心被她笑乱了,他忽然变成了个闷茶壶,有嘴吐不出半句话来,那是因为他想起了阳阳。
老金冲到门口喊,阳阳。甭管他,跑野了。白菜若无其事地嘟囔着。他转过身来到她背后,浑身的燥热在骨子里乱窜,裤裆里的物件孤傲地挺着,他双手从她腋下伸过去捂住她的胸脯,手指抽筋似地敲打着她那对肉疙瘩。
老金自以为白菜默许啦,蛮横地抱起她把她摁在炕上,她仰着脖子满嘴喷着酒气,他像哭泣般地叫着,白菜,我的好白菜。他挑逗着她,我解你奶兜啦。他拽住她的奶兜望着她的脸说,我可真解了。这会儿她却“腾”地把脚蹬出去,没有防备的老金捂着裤裆滚到地上,就见白菜起身整理着奶兜,不恼不火带着笑说,我怀了岳钢的孩子,没用的东西。
老金浑身乱颤嘴巴里吼着,你生啥都没屁眼。“咣当”有个物件砸在门上,白菜脸色骤变,凄厉地叫着,阳阳。甩下老金朝外边跑去。
老金苦笑着自言自语,家门不幸啊,我怂了。他找到老卡俩人喝酒到天亮,他在酒精的燃烧中醉了,老卡倒是清醒,本想找岳钢拼个鱼死网破,愤怒中却改变了主意。
老卡鼓着嘴巴劝他,师傅啊,甭再生气啦,你咋跟她较劲?咋着也得为阳阳着想啊。
老金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别说啦,理是这么个理,可事就不是这么个事。这就像家常便饭,人吃得畜牲吃得,人吃剩了畜牲不嫌乎,畜牲吃剩下谁都嫌乎。说罢指着他鼻子问,你愿意啃畜牲剩下的东西?老卡吓得没再敢言语。
离婚手续办完后,净身出户的老金没了主张,老卡只好安置他爷俩回到他的老家,嘱咐老金替他照顾好老娘。
中秋节的晚上,老卡把岳钢堵在了办公室,老卡呼地蹿进去掐住他脖子,把他狠狠地甩在地上暴揍了一顿,他爬起来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岳钢也知道老卡虽然性子烈脾气躁,但事情弄不清楚他是绝不会下狠手。
老卡极力让心态平稳些,再大的事权当憋在嗓子眼里的浓痰,憋足劲就“咕噜”咽回去了,五脏六腑还能舒坦地运转,为了师傅他却做不到,要是憋着他还生不如死。
岳钢瞪着泛黄的细眼,招风耳塌鼻梁连着副厚嘴唇,人们暗地里叫他老阴天,说他是横起来不要命,动辄就是操家伙玩命的主。
老卡自觉是理直气壮,却像只瘪瘪的破麻袋,岳钢有愧却像个无名英雄,老卡忍受着他的不屑,说说吧,师娘你是咋照顾的?他摇头晃脑地说,师娘?师兄你咋还这么傻,这明事明理地摆着,我情她愿就滚到床上啦,我还说得不仔细吗?这话像截闷棍砸在老卡头上,老卡反问,那麻雀还有指甲盖大小的脸面,你那脸皮让狗给吃啦?他不温不火地说,你问我?我倒是问问:你们躲在山里装啥狗熊?她娘俩能喝西北风啊?老卡知道争不过他,岳钢做王八算是公开的秘密,便拿这事戳他的软肋,你也算是个爷们,带着绿帽子拉偏套你累不累?他不以为然地说,新欢旧爱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老卡愤愤地骂道,为师傅我能放过你?他满不在乎地嚷着,我替师傅供她吃供她花,她伺候我还不应该?
老卡气得破口大骂,该你个茄子。话音未落抓起茶杯朝他砸去,“哎哟”一声他便捂着脸蹲在地上,“噌”地掏出把匕首扑了过来,老卡躲闪不及抬手挡回去,那匕首反倒是戳在了他的胸脯上,他踉跄着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老卡在他的脖颈处摸了摸,喘着粗气自语道,还有口气。他脑袋里一片茫然,便抓起桌上的电话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