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在那草寮的废品堆里,穿梭着这么一群小鸡,黄的、花的、黑的、白的……大姐给每只小鸡都取了名,黄色的取名“小黄”,花色的取名“小花”,黑色的取名“小黑”,白色的取名“小白”……
“我们第一次养小动物,不懂得怎么照顾,便跟着大姐。她有养鸡的经验。”孩童时期的大姐特别爱护小动物,每见鸡鸭鱼被杀都要哭上一回。“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不吃鸡肉的。说是很小时候养的鸡被大人给偷偷杀了吃,伤心难过好些天之后就再不吃鸡肉了。”直到怀了小名名,大姐才开始对鸡肉动筷子。
孩子们一起喂小鸡吃米,一起带小鸡散步,一起看小家伙跌跌撞撞,一起诉说奇妙的发现:哪只调皮,哪只沉默,哪只贪吃,哪只弱小……然后,戏耍调皮的,疼惜沉默的,逗弄贪吃的,照顾弱小的……把小小生命捧在手心上,爱抚那柔柔的羽毛,孩子们度过欢欣的每一天。好景不长,小鸡渐少……
“小鸡去哪儿了?”孩子问。
“让老鼠给叼了。”母亲答。
于是,孩子们一起数落老鼠的罪恶,可怜只只小鸡的离去。
“走了一群乖巧的小鸡,剩下一只凶猛的大公鸡。这鸡很凶,是我目前见过最凶的鸡。”妹妹解析道,“难怪没被老鼠给叼走!那么凶,连人都怕它!”
和一般的鸡相比,此鸡拥有所谓的“十字大爬爪”,故称“十字爪鸡”(“爪”同“趾”)。什么是十字大爬爪?妹妹说,“我是不懂的。过去好多年里,我一直听成‘十二爪鸡’。无便[瓯门方言:指没办法],‘字’和‘二’是一个发音呀[指瓯门方言发音]。十二爪的名,一直以为是脚趾数量的问题。那时年幼,也不知数数。要不兴许能纳闷,怎么会有十二个爪,鸡哪来的十二只脚趾……”
十字大爬爪,形容斗鸡的腿爪,是优等斗鸡的长相。斗鸡两腿间的裆口宽,爪片大,爪细而长,趾间的角度也比较大,即所谓的十字大爬爪。父母亲也说道,“十字爪,就是凶恶。”
“那时不知道斗鸡这回事,若是知道,准能理解十字爪的存在意义。为战而生,绝对的战斗鸡!”妹妹如是说。
十字爪不喜欢打鸣,但是一打鸣,声音会比其他鸡要洪亮,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虽然冠不发达、羽毛稀薄、体型偏瘦,但是颈长灵活、腿强有劲、爪坚锋利。十字爪性悍好斗,天生拥有强大的攻击力和充沛的战斗力。
一见到人来,十字爪会立刻摆出作战架势:整个身骨都绷紧了!全身羽毛都竖起了!特别是脖子上的毛,绽放得跟花似的。金鸡独立的情况下两边翼羽也大大张开,颇有大鹏展翅之势。然后鸡眼瞪大,狠狠盯住对手,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年幼的妹妹相信那架势能吓哭很多小孩子。
父亲经营的收购站,每天都有陌生人上门。所以,很多人惨遭攻击,一不小心手脚就被爪伤。之后如果再来收购站,见着十字爪他们都难免心生害怕。“事情抓紧办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也许是喂养恩情,也许是主人强硬,十字爪对父母亲倒是不敢太放肆。若是父母亲呵斥,它能稍稍收起翼羽,缓缓斗势。
孩子们也怕十字爪,“要是被攻击,会很疼的。”他们待它自然不能和从前相比,“躲它都来不及,谁想这鸡越长越凶。”孩子们很难把曾经乖顺可爱的小鸡和如此凶狠彪悍的斗鸡联想在一起。
惨遭十字爪攻击的孩子也不是好惹的。愤愤不平之余,孩子开始反攻,用脚踹十字爪,用扫把打十字爪……偏偏十字爪生性好斗,越是和它较劲,它越是振奋。终究,孩子只能干受气。
这么一只无敌厉害的公鸡,孩子们从没想过,十字爪也有它的劫难……
某日放学回家,孩子们奇怪:十字爪怎没冲出来呢?
母亲叹道:没了,让人给掐掐死啊。
却说这日,父亲一个同行朋友来家中作客。和其他人一样,他一进门就被十字爪给瞪上了,免不了遭遇一阵爪击。正巧那人心情不是很好,性格也比较暴躁,就和十字爪杠上了。这一杠,就把十字爪的命给干掉了。
孩子们震惊:那么强悍的十字爪就这么给掐死了?这阿伯怎么忍心掐死一只鸡?阿伯怎么会这般残暴啊?
十字爪虽说凶猛又暴力,那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哪;虽说要强且好胜,毕竟和孩子一起长大哪;虽说傲气不乖顺,却能帮孩子吓跑其他坏孩子哪;虽说不止一次欺负孩子到哭,也总有一次逗乐孩子到笑哪……十字爪鸡的离开,令孩子们深感惋惜。
这事之后,孩子们每见父亲那同行朋友,心里便嘀咕:这弄死我家十字爪的凶手。
多少年过去,当年强壮得能掐死十字爪的男人,如今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孤身一人未有成家,俨然成了一个沧桑落寞的老人。岁月不饶人,人须当饶人。
再谈起养鸡,孩子们微笑,“我们家的那只鸡啊,十字爪哦,好凶的呢……原来它是一只斗鸡……”
十字爪之后,孩子们也还养鸡,只是印象再没那么深。那些雀跃可爱的小身影,那个奋战凶悍的硬形象,先入为主地刻入孩子们的童年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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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孩子碰到家门前吆喝叫卖的小鸭子长得十分得意,便嚷着母亲要养鸭子。
“那么小,你们哪里会养。”
孩子满怀信心地点头,“会,会养。我们会好好养的,哥哥姐姐也会帮忙。”
“可别没几天就整死了。”
“哎。”孩子爽快地答应,并开始物色鸭子,“哪只好啊?”
“两只吧,有个伴。”
这么地,孩子们开始了他们养鸭的日子。
听说小鸭子出壳后第一眼见到谁就认定谁并跟谁走。然而这两小鸭子只喜欢跟着母亲走。
“为什么鸭仔只跟着阿妈啊?”孩子羡慕嫉妒道,“我天天和鸭仔玩,鸭仔应该跟着我才对。”
母亲咧嘴一笑,“嗷,你也不想想都是我在喂鸭仔。”
孩子养动物,那是图一乐。看到可爱得意的就情不自禁,但在照顾上又显得无动于衷。这种“光起初钟意不照料始终”的情况,贯穿孩子们整个“童年饲养史”。
用母亲的话形容,那是“玩就个个会,收拾没个会。”她会一边叨念孩子,“养啊养,就知道带回来养,你们事实就是只给我添功夫。”
她也会一边数落小动物,诸如弄脏地板、破坏桌椅、摔碎碗碟,然后也会欣慰地道出一句,“都养这么大了呀。”
两小鸭子是很黏母亲的。一见母亲出门就嘎嘎跟着,看上去颇有速度。“屁颠屁颠地扭啊扭啊,趣致得很。即便被拎回家,鸭仔也还会再往外冲。”找着了母亲,小鸭子一声一声嘎嘎地;找不着母亲,小鸭子声声不停嘎嘎地。待见母亲回来,小鸭子一个劲儿扑过去,那差点摔倒的样子,真让人忍俊不禁。
弟弟和幺弟也想小鸭子能跟在身后。但是小鸭子不愿意怎么办?“想法设法地让鸭仔从了他们。”
首先,和小鸭子培养感情,经常带小鸭子出去玩。小鸭子不肯,弟弟两就想直接抓了抱在怀里。小鸭子溜得快,弟弟两抓不着。看那追着小鸭子跑的弟弟两,妹妹打趣,“真不知道是谁跟着谁呢?”
弟弟两也会搞合作,一个人在前面跑,呼唤鸭子跟上,一个人在后面赶,督促鸭子跟好。弟弟两还会威胁小鸭子,“若不从了我们,就把你们烤了吃……”
又是抱,又是赶,还有威胁,这么软硬皆施下来,小鸭子大抵也累了,终于从了弟弟两。弟弟两倒是美得乐滋滋,小鸭子却是迎来被捉弄的命运。
弟弟两走得太快,让小鸭子跑得气喘吁吁地;弟弟两故意走弯路,让小鸭子找得晕头转向地。小鸭子偶尔不如意地停下鸭步,弟弟两会回头呼唤一声,小鸭子便又惊喜地跟上。小鸭子偶尔也会跟丢,迷了路就在原地嘎嘎大叫。凄凄之音,可堪怜惜。弟弟两发觉小鸭子没跟上,便赶紧循声寻回。那重逢的场面,少不了一番激动与欢喜。
两只小鸭子,陪着两个弟弟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人有喜怒哀乐,鸭也有悲欢离合。两只小鸭子突然生病了,经母亲灌药后,一只是好了,一只还是死了。弟弟两很是心疼,想不通好好的小鸭子为什么会死。
孩子们并没有见到小鸭子死去的样子,因为母亲把鸭尸体先处理掉了。
活下来的小鸭子,虽少了同伴而显得孤单,在孩子们的珍视下,也能够一天天地茁壮成长,从黄毛到褐羽,从雏鸭到成鸭。
天有不测风云,鸭也有旦夕祸福。家中养鸭的竹笼是圆型的,笼口带有两个便于手提的扁式笼环。孰能想到,那笼环竟会变成鸭子致命的原因。
当日,父母亲干活去了,孩子们也上学去了,只留鸭子在家门口玩耍。一家人回去的时候,所见已是这样惊心的情景:鸭子耷拉着死在竹笼边,脖子还卡在扁式笼环里。
孩子们开始臆测鸭子的死因:“是窒息还是暴力?是意外还是人为?是自杀还是他杀?平常就不喜欢关在笼里,鸭仔难道是突然想要回到笼里去?看那笼环极为扁平,光靠鸭仔自身的力量是很难把脖子钻过去的,那么鸭脖到底是怎么穿过笼环的?如果是自杀,鸭仔为什么想不开钻笼环如此折腾自己呢?如果是他杀,鸭仔那么笨,会得罪谁呢?谁会和一只鸭子怄气啊?谁会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置鸭仔于死地?”
大人们则一致断定:鸭子是自己出了意外被笼环卡死的。孩子们不免还唏嘘一番。
最后,一只鸭子成了一锅鸭肉。
所有的陪伴,所有的惦念,所有的遗憾,随着这一股香喷喷的美味烟消云散。这是小鸭的悲剧,其实也是小鸡的悲剧。就像大姐儿时养的那只小鸡一样,一旦长大就会被大人们给吃掉。这是家禽的命运。
小鸡小鸭,称小动物;鸡啊鸭啊,即是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