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代，校园流行少女读物，《星火》、《男孩女孩》、《男生女生》、《萌芽》，等等。三块八一本，班上等着看的排长队。妹妹家里也有不少的《少男少女》杂志，“女生从前面开始读，男生从后面开始读。”杂志里的故事，多半涉及青春恋爱，或发生在初中，或发生在高中，即初高中学校明文禁止的“早恋”。
镇上有租书屋，言情小说、武侠小说和连环漫画，租一本一天五毛钱。二姐从市场买菜回来总能带上一两本，或者琼瑶席绢的，或者系列口袋书。
妹妹每次要碰，二姐就会制止，“你不能看。”
妹妹不爽地，“为什么你能看我不能看呢？”
于是，妹妹总趁二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看。原来言情，主要是讲述男女之间相爱的故事，有纯真校园，有琳琅都市，有古风江湖，还有穿越架空。慢慢地，妹妹也明白了“不能看”的因由，此之所谓“十八禁”。
明晓“青春”，暗懂“悸动”。虽然私底下读了不少这类小说，少年妹妹依然是个好学生，成年妹妹也依然是个好公民。书是外物，人是内在。一本书会给一个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事实上是个人意志决定的。
那些年，还十分流行一本青春小说，《花季·雨季》。“说到花季雨季，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早恋。小说里，最终大家都能够正面处理好自己的感情，获得成长，迎向未来。”在那花儿一样的年纪里，姐妹们是不是也曾有过那么一次悸动呢？
就算生成那样的情愫大抵也会埋藏在内心深处。或许，有那么一本恋爱日记。或许，有那么一本青春记事本。记载中，点点滴滴，零零散散，带点惊奇和天真，带点害羞和甜蜜，带点懵懂和苦涩，带点无奈和迷茫，……那，是不是喜欢？那，是不是错误？
大抵是深受小说和电视剧的影响，妹妹却是期盼听到或看到身边的某某和某某能有一段故事。可惜地是，姐妹们竟然没有一个早恋的。妹妹所遐想的惊喜见到、和所妄想的惊讶碰到他们的“男或女朋友”的场面终究没能发生。
妹妹叹道：“姐妹们的早恋故事就这么泡汤了。”当然，这并不能就此排除他们心中可能存在或确实存在那么一个人。但明面上的没有存在，让父母亲和老师们倒是就此省了心。
不同年代对待早恋有不同的态度。大姐那年代早恋的话，记是极大罪过；二姐、哥哥那年代若是早恋，也算问题严重；妹妹那年代要是被发现早恋，走几趟办公室喝几杯茶是十分必要的；到弟弟那年代，私下沟通、分析利弊也就差不多了；再看幺弟这年代的早恋，睁只眼闭只眼的班主任兴许不在少数。曾经两个人稍微处得好一点都让人损得天花乱坠，到如今两个人相互地拉扯着嬉闹着，校园里已是乐见其成。
妹妹还期盼那一段故事有个美满的结果，期盼某某和某某能永远地幸福在一起。
孩子一直只在意“在一起”之前的发展过程，却是没想过“在一起”之后还会有无数的可能性。后来，妹妹知道，“在一起”并不是人生的结局。现实生活里的结合，总不像童话里的最后总结句那样能给孩子留下故事持续美好下去的印象。再后来，妹妹也知道，结局并不是一定要圆满，有些时候遗憾是必然的，而那之于当事人或旁观者又未尝不是一种好的结果。
====《此处填不了空行所以分割线》====
四姐妹开始恋爱，大约在大学。这个四姐妹里，没有妹妹和幺弟。
妹妹上了大学也依然没有谈恋爱，她掰掰手指说道，“我也算剩女了。”妹妹总结了两点原因：一，客观不允许，外貌魅力、财产能力等不足；二，主观不追求，单身并没有什么不好。爱一个人，一万个理由都不够。不爱任何人，大概也能找出一万个以上的理由。“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数得来那么多理由，就是一种感觉。”
至于幺弟还没上大学……
家里常接到女孩找幺弟的电话，母亲总会使眼色，“说不在，不在。”除了怕早恋，更多地是担心幺弟到外面胡闯乱晃。
幺弟帮大姐照看精品店的时候，偶有女孩跑来店里打招呼。大姐说，“这女孩啊，好常来咱店里找幺弟。给家里电话啊，也是好多次。”
这是女孩的单恋还是幺弟也……？“他才刚定下心来准备高考，不会讲什么儿女情长的！”妹妹肯定地说。
妹妹觉得幺弟和她很像，“我们都喜欢多想……思维是一座迷宫，我们喜欢走着这样的迷宫，并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走出去……”在那青葱岁月里，他们都过分执着于人生的思维状态，而完全忽略了人生的具体内容。
尽管期盼着姐妹们能有一段爱情故事，在真有那么一回事的时候，妹妹却笑道，“他们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从相识到相许，如何的如何，怎样的怎样，妹妹她不知道！
“大姐怎么认识男朋友的？”
“我哪里知道这个啊。”母亲囧道。
“啊，大姐没有告诉你的么？”妹妹明显是失望的。
母亲只好说道，“大学认识的，至于怎么认识的我也忘了。”
“就这样啊。”妹妹自然不满这回答，转而问道，“那二姐呢，怎么认识姐夫？”
“大学读书认识的，同个班。”
“嗯，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母亲感觉妹妹很古怪。
妹妹泄气地说，“啊！阿妈你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嘛。”
“你哥追的你嫂子，我就知道。”
听母亲这么一说，妹妹一下子又振奋了，“咧，是嘛，是嘛。怎么追的？”
“有另一个女孩的也追你哥，还假装肚子疼。”
“假装肚子疼？”虽然母亲答非所问，但是妹妹仍然好奇心满满地追问，“噢？在学校路上！”
“是的。”
“哥哥怎么知道人家是假装的，指不定人家是真的肚子疼。”妹妹十分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你哥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假得很。”母亲笑着继续说。
“哥没理她？”
“理睬都没理睬。”
“是本来就不认识的女孩么？”
“对。”
“那谁理她啊，又不是演电视剧，还英雄救美啊？”妹妹脸上一副严重怀疑的表情。
母亲微微笑道，“谁知道嘛？”
“你看啊，就在路上，一个陌生女人假装肚子疼，又不是大肚婆，能让哥哥看出是假装那得多笨拙的假装啊，装成那样子谁会管她啊？只有白痴肥皂剧里的男主才会干这事……”妹妹剖析着说。
“够笨的！哎呀，姐你真没善心。又不知道她是真的假装，哪能见死不救？”一旁的幺弟突然开口道。
“嗯哎！当然是知道她假装啦。”转念一想，妹妹说道，“主要是那女孩不是嫂嫂。那女孩不知好不好看，估计是长得不怎样，要不然，哥哥怎么也得慰问一下。总而言之，没有嫂嫂漂亮就是了。”
幺弟劈过来一句，“晕！姐啊姐，别犯花痴啊！”
“好吧。”妹妹叹息。哥哥怎么追嫂嫂的故事，就这么让一个肚子疼的女孩给带偏了。
最后，妹妹只能唱个故事大纲：“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着不同的梦想而有缘相聚到一所大学里。某一天，他们相爱了。毕业后，他们结婚了。”大姐的，同此大纲；二姐的，同此大纲。哥哥的，同此大纲。妹妹的日常话语里，从此多了几个称谓。
====《此处填不了空行所以分割线》====
家里第一次认识哥哥姐姐们的男女朋友都是在照片上。
看了大姐拿出的照片之后，妹妹是这么感叹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男朋友。”
山高水远，家里真正见到大姐的男朋友，已是他们谈婚论嫁之时。
看到二姐递过来的照片，妹妹是惊讶地，“觉不觉得像朴树？”基于这点，妹妹对二姐夫的第一印象是极为不错的。
某次，他们俩带旅游团去省城动物园，正好妹妹在省城读书，便蹭着去玩。那是妹妹第一次见二姐的男朋友，“逛动物园的时候，二姐一直挽着我的手，和我说这谈那地，可把男朋友晾一边了。感觉二姐夫挺委屈的哈。”
“等阿爸、阿妈见到二姐的男朋友，那是要把女儿嫁出去了。”一见定亲，二见婚礼，现实普通即如此。
大姐和二姐拿给家人看的对象照片，是还算清晰的全身照。而哥哥拿出来的却是一张小一寸的大头贴。弟弟妹妹们笑道，“真拿得出手！”
母亲拿起大头贴，在窗口明亮处晃了晃，仔细看了又看，无奈道，“哦，这么小张，哪看得出什么样啊！”
因为哥哥和妹妹都在省城，所以妹妹比之家里而先有机会见到哥哥的女朋友。初见嫂嫂，妹妹是这么形容地，“故事里说的好看得该是这样子的。”
随哥嫂外出，妹妹都是默默地走在他们后面。妹妹常常自我打趣：“恐怕我遛了，他们也得到目的地才会发现哪。”妹妹还曾想过与嫂嫂像和二姐一样不亦乐乎地挽着走，然后把哥哥抛在后头。
在二姐那边是亮了点，在哥哥这边则是暗了点，总归是一只电灯泡。两个人有两个人的幸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时光荏苒，唯不好作那只电灯泡。
====《此处填不了空行所以分割线》====
和哥哥姐姐们主动告诉家里的情况不一样，弟弟的恋爱是被发现的，就在他上大学的第二年。
中午，屋外电动车的声音一停，大姐进了门，劈头便问：“阿弟有女朋友啦？你知道他去哪了？什么时候的事呀？”
“啊？”妹妹一脸懵逼。
“我刚开车从小学那段路过去，瞧见阿弟和一女孩在路边走，两人走得甚近。还有，那女孩好像是大肚子啊。”大姐说道。
“怎么可能！？姐你看错了啦。”
“好像没看错啊。”
“阿弟可不像有女朋友的样子，就那性格，也不可能有什么大肚子。”妹妹是相信弟弟的。
“我觉得也应该没有。但是，我明明是看到了啊。那女孩是谁？”大姐觉着蹊跷。
“等阿弟回来了问一问，到时就知道了。”妹妹觉得这只是一个误会。
母亲听后则担忧得紧：“如果是真的，可怎么好啊。”
大学的开学时间比小镇中学的要晚，在回校之前，弟弟和妹妹都随了父母亲到中学顾铺子。下午，妹妹比弟弟先去了学校。
到了铺子，父亲突然也问妹妹关于弟弟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母亲说，“我告诉你阿爸的。”
妹妹无奈道，“没有的事！你们想多了啦。”
父母亲的惮虑不是没理由的，弟弟平日斯文得很，几乎都不外出。但那几天，他却溜达得有些频繁。妹妹内心不能说一点疑虑都没有。
而且，母亲还说，“啊，难怪周遭好些人都对我说，最近老瞧见阿弟和一女孩走在一起，还打趣我，‘你那儿子泡了一个妞哟！’”
妹妹暗忖：这还真是一群“好人”啊！
“阿弟待会就来了，我们问问，便知真假。”妹妹觉得解开这个误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然而，父母亲却是着急地，“按他的性格一定会和我们急，我们就不敢问。”于是对妹妹说，“平日里你和他关系最好，比较有得说，就你去问吧。”
“啊？是我去问？”妹妹很是惊讶，“不是我们一起问吗？”看见父母亲眉头紧锁的样子，妹妹想着，“好像也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很简单啊。”
等弟弟过来的时间里，妹妹恍然发觉这似乎是一件艰巨的任务。“我怎么个问法？用不用多委婉？阿弟会愿意说吗？万一他不高兴了……”
弟弟来了之后，先和大家做了课间十分钟的生意。接着上课铃响，铺子闲了下来。父亲得空去了保卫室喝茶，母亲、妹妹和弟弟三人在铺里整理货架和抽屉。
这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妹妹问弟弟，“你说这沟通重不重要哪？”其实妹妹心底觉得这句问话挺白痴的。
“嗯。”弟弟只顾低头数抽屉里的散钱。
看不到弟弟有什么表情，“那你姐我废话就不多讲了……”妹妹直接挑了重点说，“那个，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问完，妹妹抬头望了望坐在弟弟背后的母亲，她以为母亲会一起说点什么，没想到母亲只露出了“由你全权负责”的面孔。得不到任何回响，妹妹只能自己扶额地笑了笑。
再看向弟弟，他仍低着头，接着缓缓地吐出一句，“哪有啊。”
“看，就说没有！”妹妹当即有一种已经完成任务的松懈感。接着，妹妹把大姐看到的事给说了一遍，询问个中与否。
弟弟委屈地解释道，“哪能有大肚子女孩啊，别说我旁边，就是附近也没看见有啊……”接着又不好意思似地说，“那个女的没有大肚子啦……是我的一个同学……”
妹妹再次望向母亲，只见她无奈而别扭地笑了笑，一副弟弟说话就这性子的神情。
妹妹又说了母亲那些“好友们”的“亲眼目睹”，并小心翼翼地问弟弟，“你常和那个女同学出去？”
“嗯。”
妹妹斗胆再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嗯。”
“那，她，也喜欢你吗？”妹妹没再看向母亲，她直接望着弟弟。
“还不知道。”
妹妹惊嘘：原来是单恋啊，难道还是……
妹妹又问，“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吧。”
“嗯。”
妹妹再次惊嘘：果然不是暗恋。这时妹妹的心里很矛盾，不知是庆幸弟弟还没恋爱还是心疼弟弟只是单恋。
就在这时，母亲插话，开始询问女孩家里的情况。性情如何，家住哪，家里有谁，家里做什么，等等。弟弟一一作出了回答，没有任何不耐烦或不甘愿。
妹妹说道：“都大学的人了，他知道考虑的。”
母亲解释：“怕你阿弟被骗了啊。那女孩的人品如何，这很重要，纯真善良是不是呀？会不会像那些很疯的女孩啊？你阿弟的性格可是很温的。还有，她家清不清白？万一家中有个流氓或什么的可怎么办呀……”
弟弟说，“你们见过那个女孩的。”母亲和妹妹很是诧异。
“过年来家里拜节，和一大群人来的，你们冲茶招呼着，都见过的。”说到这里，弟弟笑了笑，表情不像之前那么绷着。
“你都说一大群人啰，我哪里能记住哪个是哪个。”母亲笑道。
事后，母亲自是向父亲和大姐都陈述了一番。父亲没说什么，倒是大姐给扯了一出大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