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天的蝉鸣让人心烦。李幼清嫁进沈府快半年了,她时不时就去那个小院子,想要见一见周公子,每次都被侍女婉拒,渐渐地,去的次数也少了,她也习惯了沈府的生活。
早晨,独自从床上醒来,先去服侍沈夫人进早膳。好不容易,婆婆放过了她,等回到自己屋里,才能吃上一碗饭。午后,无所事事,夜只能绣些帕子打发辰光。好不容易挨到晚上,相公和自己吃顿饭,还要被嫌弃自己手粗,不如哪里的舞妓细腻。
这日子啊,一不小心,偷偷溜走了许多。李幼清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是大婚的那天吗?是再次见到周公子的时候吗?还是,周公子第一次给自己五两银子的时候吗?
李幼清不由得自嘲,你都是嫁了人的妇人了,还能想别的男子吗?可是时光实在太多了,她静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起他。
那日,沈卓伦不知道在哪喝多了,醉醺醺的,嘴上也没有了把门,对着李幼清就骂,“你个小娼妇,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沈维宽的儿子,你敢不从了我?”
说完吐了一地,李幼清只得去清扫。沈卓伦歇了会,接着说,“小乖乖,你让爷舒坦,爷让家里的黄脸婆给你让位子。”
李幼清手上的动作停滞了,那沈卓伦还在说,“不就是姓周的撺掇的,不然老子怎么会娶她?刚进门的时候还觉得挺美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伺候爷,现在丑了,爷也看不上了,还是乖乖你......”沈卓伦渐渐睡过去了,屋里响起他打鼾的声音。
李幼清离开了屋子,屋外的蝉鸣伴着凉风,吹散了酒气。李幼清想起刚成婚的时候,相公待自己也不差,是自己不够体贴吗,还是自己不如那些婢女,自己也是识礼数的啊,那些羞人的事怎么能做?
一晚上几乎无眠,第二日,还得去伺候婆婆。李幼清神色怏怏的,倒被沈夫人察觉出来。沈夫人看着李幼清,说道,“你嫁进沈府也有半年了吧,这肚子怎么没动静啊?”
李幼清羞得低下了头,相公都不歇在自己房里,这肚子,怎么会有呢?
沈夫人放下碗筷,缓缓地说,“我娘家有一侄女,原本是想指给卓伦的,你看看你,不能为沈家生儿子,我怎么也得为沈家着想啊。”这话说得可不是商量的语气,倒有点命令的口吻。
接二连三的打击,可李幼清又能说什么呢,眼前用丫头奉上的人帕子,优雅擦拭脸的贵妇人是自己的长辈啊。李幼清只能对自己的婆婆说,“母亲说的是。”
李夫人端过茶盏漱了漱口,这才说,“过几日,挑个好日子,就让刘姑娘入府吧,她出身比你好,你可不能薄待了她。”
李幼清还能说什么,只能诺诺的答应了。
她心里越来越难受,本以为嫁如沈府也算一个好归宿了,如今的日子,还不如李宅的日子自由自在。
似是被击中了,她突然想起相公昨日说的话,是周公子和老爷说的,自己才嫁进来的吗?这是真的吗?她顾不得下人的目光,急忙赶到西南角的院子外。
因为是早膳的时刻,李幼清看到维夏和另一个婢女正在往里拿吃食,她顾不得,一把拉住维夏,“求求姑娘,让我见一见你们公子吧。”
维夏从来没见过李幼清这样,恻隐之心大动,“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李幼清脸上都是泪,“求公子救我!”
维夏做不了主,只能看向佩秋,佩秋叹了口气,对李幼清说,“大奶奶,这事还得等奴婢去通传一下,维夏,你先把大奶奶带到西厢房去等着吧。”
佩秋拎着一个饭盒走进堂室,周元宁只穿着中衣,坐在床边看书。她瞧只有一个人,“怎么就你一个,维夏呢?”
佩秋放下饭盒,拿起周元宁的外衣,服侍周元宁穿上,这才开口,“奴婢路上遇见了沈家的大奶奶,她......”佩秋说不下去,周元宁曾经嘱咐过,沈家的人一律不见,她今日倒想让主子为难了。
周元宁大声呵斥,“怎么了?我说得话都不记得了吗?”
佩秋连忙下跪,“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看她哭得实在可怜,就想来向主子通传一声,主子不见,奴婢就去把它打发了。”
周元宁病了之后,脾气越来越不好。刚到江州的时候,还能与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如今,主子脾气越来越重,在宫里也少见。佩秋不敢违逆周元宁的命令,怕她怒极攻心,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等了许久,佩秋都没听见周元宁的声音。虽然已经是夏天了,地上还是凉津津的。佩秋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沾上了寒意,周元宁才出声,“去把她带来吧。”
佩秋赶忙把李幼清请过来了。
李幼清一见到周元宁,刚止住的泪又落下来了,跪在周元宁面前,“求公子救我!”
周元宁按了按眉头,“沈夫人先站起来说话吧。”又看向佩秋,“佩秋,去拿椅子来。”
等李幼清坐在椅子之后,她慢慢说出自己的心酸事。还没说完,脸上又是泪。
屋里只有李幼清小声的抽泣声,再无其他声响。
“夫人今日怎么求到我这里了?”周元宁问。
“我知道,公子不是常人,一定能帮我的!”
周元宁暗想,这李氏也聪明,知道求到自己这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知的。
周元宁看着李氏的脸,倒有点不认识她了。从前明媚的脸变得愁云满布,一看就过得不如意。
“夫人之前想要一段姻缘,如今这缘怕不是孽缘啊,夫人是什么想法?”周元宁问。
“我只求相公陪我多一点,母亲不要给相公纳妾就好,求求公子!”李幼清又要下跪,这次,佩秋拦下来了。
“只这些?”
“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公子成全!”
周元宁沉思片刻,罢了,自己都要取她性命了,让她日子过得好些吧。她这些要求对自己来说,也不难,只是要去找一下沈维宽,倒是麻烦。
“沈夫人回去好好养身子吧。”
李幼清喜出望外,又给周元宁磕了几个头,才含泪带笑离开了。
周元宁看着她格外喜悦的背景,“佩秋,你说,她会得偿所愿吗?”
佩秋愣住了,手上摆放早膳的动作了也停住了,“奴婢不知。”
是啊,这样就能换回她心目中的生活吗?她想要的真的能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