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家的店被人给买了下来。对方好像是个老头儿,要这个门头好像有急事,还多给了不少的钱,好像有四五万吧。说来也巧,算上这些钱正好能把欠的窟窿补上,我爸也不用再进去了。”丽芸轻轻地说道。
“我妈老觉得是有什么神灵在保佑,还拉着全家去烧香还原过。”
“那后来呢?”刘华端着咖啡问到。
“后来……我爸妈又去做了些别的生意,我也上了那所大专。然后走了专升本,毕了业就一直跟着现在的公司干,混了个小领导。你呢,高材生?”
“我啊……去了京城学习,毕了业就留在那边了。哦,谢谢……”刘华谢过服务员端来的糕点,“单位想开个分部,我一看就是在老家,就申请过来当个主管。这次是先过来考察考察,没想到谈个生意,还能碰上老同学。”
“对啊,我也没想到……”丽芸矜持地切了一块蛋糕,“那你的车……是你父母的?”
“哦,我先开着我妈的,好歹也方便点儿。”
丽芸看了看就停在路边不远处的那辆少说能抵个首付的车,又看了看这家自己从来没来过的高档咖啡厅,有些沉默了下来。
刘华看丽芸沉默了下来,主动开口接上了话茬:“你……变化挺大的。”
“是么?哪里变了。”丽云勉强笑道。
“变得更漂亮,更有气质了。”刘华端起杯子,向丽芸微微示意,“而且还更年轻了。不然过了这么久,我还认不出你呢。”
“呵……”丽芸终于轻笑了出来。
“你老婆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唉,别说了,还是单身啊。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我也算大龄单身狗了吧。”刘华自嘲的笑了笑。
“你条件这么好,怎么还单着呢?”
刘华看着丽芸,慢慢地说道:“大学倒是谈过,但人家不喜欢外地人,就一直单到现在了。”
“你呢,结婚了吗?”
“我……”丽芸轻轻摇了摇头,“我哪敢想这些啊……大学的时候,有时间就都去兼职,要么就准备考试了。后来毕了业就全忙着工作,也不指望这个了。”
场面又冷了下来。两个人都暗自叹了口气。
“老人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大夫说还需要静养。只是……”
“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嗯。”
“我……原来会说家乡话吗?”
“啊?”刘华愣了一下。
“就是……我原来是不是会说南方的方言?”
“这……”刘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丽芸能问出这个问题。
“应该会吧……当初……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你在初中的时候,说话还是有一点南方口音的,照这么看你应该是会说方言的吧?”
“是这样的吗……”丽芸有些不敢相信刘华的话。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是有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什么……”丽芸摇头否认道。
“有什么问题就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你。”
丽芸沉默了,用汤匙不停地搅拌着杯子里不多的咖啡。
“阿婆……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只能听得懂家乡话。”
“……我不会说,她认不出我了。”
刘华看着眼前机械地重复着搅拌动作的丽芸,手足无措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
“会不会……是长时间不说所以忘掉了?”少顷,刘华开口说道。
“或许吧……但是我好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会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造成的遗忘?”
“我不知道……”丽芸停下了搅拌的动作,把已经凉透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刘华也陷入了沉思,毕竟这种事他也从来没有遇见过。
“要不……你去找个心理咨询师咨询一下?我刚才想了想,你现在说话确实一点都听不出口音了,和当初很不一样。我本来以为,是你这些年慢慢练的,可没想到……唉……”
丽芸把手里捧着的空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阿婆那边还有事,我得先走了。”丽芸站起身,披上了衣服。
“要不要我送送你?”刘华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了,二院就在这附近,我走过去就可以了。”丽芸拿起了包,“咖啡的钱我等下转到你微信上吧。”
“不用,说好的我请客。”刘华也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帮丽芸推开了门。
丽芸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我先走了,再见。”丽芸轻轻挥了挥手,转身向着街的东头走去。
刘华本来想挽留,可当手伸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一句话都不会说了。他只能拿出手机,向着西边停车的地方走去。
手机上刚好弹出来丽芸的信息。
芸:“请您确认收款¥100”
刘华没有点击确认。他关上了手机,回头看向了东边。
女孩的背影正越来越远。
他转过身,向着西边走去。
丽芸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男人的身影正越来越远。
她驻足了片刻,转身消失在东边的街头。
………………
“凝神,好好适应第一次神识的激增过程。”季德闭目吐息了少许,赶忙指导起一旁的季达。
此刻的季达,由于第一次体验他人人生的缘故,凝聚的神识已经不受控制的散逸开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打开的陶罐,双目中闪过了一幕幕不属于他的人生画面。
季德赶忙收起了封存着记忆的陶罐,随时准备将大侄子从灵智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所幸,季达神魂散逸的状态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渐渐地重新归拢。他无神的双目也慢慢地阖了起来。
“运转炼心决和引灵术,填补重新凝聚的神魂上的裂隙。”季德见大侄子已经脱离了危险,又传音提醒一句之后便闭上眼,开始了自己的冥想。
盏茶功夫过去,季德睁开了双目,看了看一旁坐在椅子上,仍在闭目修炼的季达,轻轻点了点头。
一一也跳上桌子,看向了周围氤氲着神秘气息的季达。
季达并没有感知到大佬们的凝视。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在第一视角全景体验观众的角度,看了一场名为人生的鸿篇巨制。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记忆中名为王丽芸的主角不同的情绪和想法,能够切身的经历主角曾经经历过的各种人生体验。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感同身受。
“影片”的结尾,当自家大爷喊出那一句像是唱当的话语后,自己就像做着梦突然被叫醒一般回到了现实。紧接着,他没来得及听清自家大爷好像喊了句什么,一种巨大的虚幻感就充满了自己的意识,自己刚刚凝聚出神魂雏形的神识忽然就散成了一片迷蒙的雾霭。而自己的思考能力和所有感觉也随着神识的散逸一点点消失,整个意识里只剩下一个问题在不断地回响。
“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呢?我为什么……有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我好累,我不要再想了……我好……累……
在季达的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刻,他在这里打杂苦修三个月凝聚出的可以让神识外放的神魂雏形——一个小小的光点忽然闪亮了起来。一幕幕画面渐渐地出现在季达的意识当中。
有一个男婴被父母温柔的哄着入睡的画面;有一个男孩儿拿回奖状的画面;有一个少年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画面,有一位青年被竹叶活埋的画面……
那是属于他的人生片段。
“我是……”
“季……达?”
我是季达。
一道坚定的想法在意识中被树立。
散逸的神识也停止了不断的扩散,转而向着季达识海里闪烁着的那个光点汇聚而去。
季达感觉自己混沌的意识正在慢慢地恢复清醒,对身体的掌握也渐渐地回归。而自己被重新拼凑的神识则像是刚出锅的巨型棉花糖——看着像个球,其实都是丝儿。
这时,他听见了自家大爷的声音。
“运转炼心决和引灵术,填补重新凝聚的神魂上的裂隙。”
恢复意识的季达当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被长辈所关心的感觉还是让他心下一暖。他不再多想,摒弃了杂念之后便运转起了自己早已学会的法门。
季德和一一盯着正处在第一次炼心之中的季达,片刻也不敢疏忽。
而沉入修炼状态的季达,却并没有感受到往日冥想时的平静惬意。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跟一只仓鼠在抢滚轮——要么被对方抢到了,带着自己不停地做高速离心运动;要么自己抢到了,呼哧呼哧的做着有氧运动。这种一会儿晕一会儿累的感觉,让季达脸上的表情宛如斗图一般精彩。
等到月上中天,季达的面色才逐渐平静下来。一直盯着自家大侄子的季德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向厨房走去。
一一也甩了甩尾巴,跳下了桌子。
终于摆脱了神识快速增长带来的不适感之后,季达终于可以享受难得的正常修炼体验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刻,刚刚用灵力填补满的神识还需要进一步的运转和炼化才能算第一次炼心的结束。
他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盘坐在在椅子上开始了下半场的冥想。
………………
第二天清晨,季德提着早餐走了进来,看了看还在修炼中的季达,坐到季达对面自顾自的拿起了平板边吃边看。
“喵呜?”
一一看见季德回来,询问地问了一句。
“你不能吃那么多脑髓了,今天没给你买。”季德看出了一一的意思,让桌子上的一个袋子飘到了意义的面前,“吃点草药,没坏处。”
一一郁闷的甩了甩尾巴,叼着袋子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而某个修炼了快一天的倒霉孩子也终于要把所有的神识炼化完毕,逐渐退出了自己的冥想状态。
他现在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比以往要壮大了一倍不止,并且神魂的雏形也更加的凝实。同时,对周围的感知也更加的敏锐,比如他现在就能清楚的察觉到自家大爷正端着的豆腐脑是咸的,楼上的马桶也没那么堵了……
“完事儿了?知道为什么让你到了神魂初聚、神识外放的层次才接触生意了吗?”
季达睁开眼,活动了一下身体,不好意思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大爷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大爷你说你用控物决显摆显摆也就算了,干嘛还得给自己加一堆五毛特效吓唬人啊?”
“臭小子。”
季德笑骂了一句,把手里的包子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