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可供回忆的东西太多,她轻易触碰便足以让心口膨胀破裂。索性从屋里出来,绕着回廊向着东边走。
在回廊的尽头,有处假山,站在假山顶上,可以看到整个安国侯府。同时,视线穿过鳞次栉比的屋舍后,还可以看到屹立在皇城最高处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曾经,她是多么向往那里,向往那里的那个人!
可终是因为她的向往,一念成错,便再回不了头。柳家满门,爱她的哥哥,母亲,妹妹,全部都成了山野孤魂……
从脖子里掏出一直贴身佩戴的半片白色羊脂玉玉珏,人为的碎玉缺口早被她用手在这三年里抹平了,光滑的好似从不曾残缺过!
突然她想起这块玉的来历,母亲说,这玉原本是块璞,是她的嫁妆,祖父为了得到它花费了不少力气,所以多年来她一直保留着未动!
直到怀了哥哥,母亲这才像起这玉来,便让人刨开琢成了一枚玉佩!
原想着无论男女,这便是母亲送的入世第一件礼物,谁料哥哥先落地,不过须臾她又给蹦了出来。
母亲惊喜,却又忧愁,没想到会有她,所以哥哥有玉佩,她也该有,后来母亲就将玉佩一掰两半,一人一半。玉佩本为完整,如今却只留下半截,她的心口就撕裂一般的疼。
死死拽住玉佩按在心口,一点点蹲身下去,良久才扶着柱子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可终究体力不支,停在假山下,再挪动不了分毫。
“就算你想救辰雪琂,也不该赌上自己的性命。你该知道,就算阿箩再厉害,没有浮灵花粉,辰雪琂所中的毒根本解不了。”萧青山从假山外一棵树上飞下来,站在距离她一米之外的地方,冷冷质问。
听到这隐约带着怒气的声音,她极力压下心口翻滚的痛楚,勉强勾起唇角丝丝冷笑,“师兄,你这么问,究竟是担心青箩的能力,还是在怀疑你自己的能力?”
“你……好哇,秦语书,原来对安国侯的赌注,你压根没把自己算进去!”青山听她这么说,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更加生气。
可这生气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唯一有的,就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必须回一趟赋左,“青箩可以保证三日内雪琂的毒不发作,而你亦有办法在三日内拿回浮灵花粉。到时候,雪琂会醒,我无事,安国侯还会欠你亓渊阁一个大人情。如此算计,不该最合你意吗?”
青山眉峰蹙拢,看了她半响,狠狠道,“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我萧青山这辈子,最讨厌明明算计了别人,却还好似做了天大的好事一样的人。”
末了,纵身离开,树叶晃动,轻如风影,人便不知了去处。
她想,青山必定是恨的。因为三年前她的出现,夺走了他在亓渊阁里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他却无可奈何,只能臣守于侧。
这些年,他亲眼看着她成长,蜕变,变的世故无常,精于算计,步步成谋。
想来在他眼中,救下辰雪琂也不过是她复仇的第一步棋子吧!
“姑娘,侯爷让奴婢带姑娘去用膳。”一个粉衣小丫鬟匆匆跑来,在假山后唤她。
她本不想去,此时见得人越多,她的身体就会越难受。尤其是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可想着他是雪琂的父亲,从小便待她如亲生女儿,心下就无限不忍。如今雪琂重伤不醒,身为雪琂最好的朋友,她有义务照顾好侯爷。
安国侯府在长安城算不得有多豪华,却也毫不逊色。府邸进进出出,绕了许久才到。
安国侯见她来,慌忙从位置上起来,疾步出了大堂过来迎她。她心下颤然,却也了然。
安国侯老来得子,自然疼爱视如珍宝,对雪琂也是宠上了天。如今雪琂出事,险些白发送黑发,于他而言,此刻雪琂的命已胜于一切,再顾不得什么身份虚礼了。
她看着心疼,于是急忙快步上前去扶住他,握住那双长满茧子却异常柔和的大掌,彷佛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温暖非常,“晚辈失礼,饭菜留着已好,侯爷身子不爽,又何必亲自等。”
“应该的,应该的。姑娘能救我儿性命,便是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毫无怨言!只是敢问公子,医术师承何人?老朽也好日日感念。”
安国侯曾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如今却因雪琰之故两鬓斑白,眉宇暗殇,哽咽不成调,她心头越发难过!
也许事事无常,就是这个意思!就如同当年显赫一时的柳府,不也一夜倾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