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兴奋不已地咯咯笑着,在阳光明媚的花园里奔跑,躲避着继父的追逐,却又没有快到让他抓不到自己。她的继母坐在凉亭里,身侧环绕着罗莎蒙德玫瑰的花苞。她看着十四岁的女孩和英俊的男人在平坦草地上宽大的树木间追逐,不禁笑了笑,只是看到眼前这两人就让她心情愉悦:女孩是她一手抚养长大,而男人则是她多年来的挚爱。
他抓到了女孩飘扬的裙摆,然后把她拉向自己怀中。“你输了!”他说着,用他深色的脸庞贴上她飞红的双颊。
他们都知道这个“输了”意味着什么。她像水银那样滑出他的掌握,躲到那座有宽大圆形水池的华丽喷泉的另一边。肥硕的鲤鱼在池水里缓缓游动,伊丽莎白身子前倾,发出挑衅,兴奋的面孔倒映在水中。
“你抓不到我!”
“我能。”
她把身子俯得那么低,他甚至能透过绿色长袍的方形领口看到她小小的胸部。她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脸色涨得更红。他以愉悦而充满欲望的眼神看着她,而她连脖颈也浮现出淡淡的玫瑰色。
“只要我想,什么时候都能抓到你。”他说着,心中想到的却是床第间的角逐。
“那么来吧!”她说。她并不清楚对方会怎样理解这句话,但她知道自己想听到他的脚步声在身后的草地上响起,期待着他伸出双手追逐自己的感觉,而最重要的是,她想感受他的双臂拥着自己,想贴紧他富有魅力的身材,想让他紧身上衣的刺绣摩挲她的脸颊,让他的大腿抵着她的双腿。
她一声轻呼,沿着紫杉荫庇下的小路跑开,切尔西花园也是在那里与河流相邻。王后微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抬起头,看着她钟爱的继女从树丛中跑过,英俊的丈夫在后面紧追不舍。她继续埋首手中的活计,并没有看到他抓到了伊丽莎白,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背抵在紫杉树薄薄的红色树皮上,手覆着她微张的唇。
伊丽莎白的双眸中闪动着兴奋的黑色火花,但她没有挣扎。当他发现她不打算叫喊的时候,他放开了手,低下头来。
伊丽莎白感受着他的胡须轻柔地拂过她的嘴唇,嗅到他发肤的醉人气息。她阖上双眼,微微昂起头,将自己的嘴唇、脖颈和胸部交给他的唇。她感觉到他尖利的牙齿摩擦着自己的皮肤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只会傻笑的孩子,而是个年轻的、拥有最原始的欲望的女人。
他轻轻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悄悄地将她的三角胸衣推到长袍的领口,再将手指伸进亚麻内衣触到她的双乳。她的乳头坚挺而兴奋,当他揉捏的时候,她发出愉悦的轻吟,这让他明白了她作为女性的欲望,不禁笑出声来,又将低沉的笑声压抑在自己的喉咙深处。
伊丽莎白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到他的大腿也回应般地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强烈的好奇心彻底征服了她。她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他稍稍离开她的身体,似乎要放开对她的拥抱,她便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背,把他再度拥入怀中。他再次与她双唇相抵,舌头舔舐着她的嘴角,优雅得好像一只猫儿,而她觉得这一幕虽然羞耻,但总比看到汤姆·西摩尔脸上因她的背德行为而露出的得意笑容要好。面对这种非同寻常的体验,她在厌恶和渴望之间挣扎,最后伸出自己的舌头迎上他的,品尝着与成年男人亲密舌吻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有些受不了,于是抽身推开,但他早已熟谙她在漫不经心之下开始的这场舞蹈的节拍,而如今欲望早已在她的每一条血管中蔓延。他扯住她织锦的裙边,然后双手不断向上,直到他可以将老练的手伸进她的双腿间,在她的亚麻内衣下摩挲。她本能地并拢双腿抵抗他的碰触,但他却刻意地温柔拂弄,用手背触动她隐蔽的欲望。在他指节的挑逗下,她动摇了:他能感觉到身下的她几乎融化。如果他有力的手臂没有环住她的腰,她也许会跌倒,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可以占有国王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就在王后的花园里的这棵树旁。这女孩只在名义上是个处女。事实上,她并不比妓女好多少。
小径上传来的轻巧脚步声让他迅速转过身,放下伊丽莎白的衣衫,用自己的身体把她遮了起来。任谁也能看出她脸上恍惚的愉悦,她已然沉迷在欲望之中。他担心来人是他的妻子,也就是王后。凯瑟琳王后相信她能放心将继女交给他照看。她爱他,可他却辜负了她,每天在她眼皮底下勾引她的监护对象。这位王后坐在去世的亨利八世床前,脑海中梦想的却是他。
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王后。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大约只有九岁的小女孩,黑色的大眼睛满是肃穆,戴着白色的西班牙帽,帽绳系在下巴上。她手中拿着两本尚未取下书商包装袋的书,以冰冷而客观的兴味打量着他,仿佛她看到了一切,而且洞悉了一切。
“哎呀,亲爱的,”他故作欢快地大声说道,“你吓了我一跳。你出现得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你是个仙女呢。”
她听着他急促而过于响亮的话声,皱了皱眉,然后她带着浓重的西班牙口音慢慢地答道:“请原谅我,阁下。我父亲让我把这几本书带给托马斯·西摩尔阁下,他们说你在花园里。”
她递过那包书,汤姆·西摩尔[1]走上前从她的手里接过。“你是书商的女儿,”他愉快地说,“那个西班牙书商的女儿。”
她点点头表示承认,阴沉的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
“你在看什么,孩子?”他问道。他能感觉到伊丽莎白在他身后手忙脚乱地整理裙装。
“我在看你,先生,但我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什么?”他追问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担心她会说看到了自己和荡妇一样靠在树上的英格兰公主一起,她的裙子被掀开着,而他用手指抚弄着她的下体。
“我看到你身后有个绞架。”那个语出惊人的孩子说完后转身离开,就好像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这座阳光照耀的花园里再没有她要做的事情。
汤姆·西摩尔急忙转向伊丽莎白,后者正努力用手指梳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但欲望仍令她颤抖不止。她随即再次向他伸出双臂,想要继续未竟的事情。
“你听到了吗?”
伊丽莎白眯起眼睛,黑色的双眸只露出一条缝。“没有,”她柔声开口,“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看到了我身后的绞架!”他语气中透露的惊恐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他想要自嘲地大笑,但发出的只是惊恐的颤音。
他提到绞架的时候,伊丽莎白突然警觉起来。“为什么?”她急促地问,“为什么她要说这个?”
“天知道,”他说,“无聊的小巫婆。或许她用错了词儿,她是个外国人。或许她想说‘王座’!或许她看到了我身后的王座!”
但他的玩笑和夸夸其谈同样算不上成功,因为在伊丽莎白的想象中,王座和绞架总是挨得那么近。她脸上的红晕已然褪尽,只留下惊恐的灰黄。
“她是谁?”她焦灼的声音尖锐起来,“她为谁效命?”
他转头看向那个孩子的方向,但林荫小径上空空如也。在远处的尽头,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正缓缓走向她们,她弯着腰,小腹因怀孕而明显隆起。
“别提这事,”他迅速对身边的女孩说,“一个字也别提,甜心。你应该不想让你的继母感到不安吧。”
他几乎无须对她发出警告。危险的迹象甫现,女孩便小心起来,她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心里清楚自己为了生存而必须扮演的角色。他完全可以信得过伊丽莎白口是心非的本领。她也许只有十四岁,但自从母亲死后,便每天接受种种骗局的熏陶,她学习欺骗已经有十二年了。她是骗子——两个骗子的女儿,他恨恨地想着。她也许有所欲求,但她对危险和野心要比欲望更加敏感。他拉起她冰冷的手,带她沿着小径走向妻子凯瑟琳。他勉力作出愉快的笑容。“我终于抓到她了!”他大喊道。
他环视四周,但视野中再也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真是一场激烈的赛跑!”他大声说道。
我就是那个孩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公主的情形:压抑的欲望,渴望的喘息,像猫儿一样与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厮磨。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汤姆·西摩尔。不到一年,他因叛国罪被绞死在绞架上,而伊丽莎白也再三否认自己与他有超乎熟识之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