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策马沿江而行,那小舟亦傍岸摆渡,双方都注意到了对面,直至靠近时,李淳风才看清,小舟中还端坐一男子,那男子清秀端庄,一袭白衣,正自品茗,身旁放着一把长剑,剑鞘上镌刻有玄霜二字,正是沐清寒。
而站立船头的四人,为首那位正是天山派,四仙子之一,天薇仙子,两人也都认出了李淳风,沐清寒一直视李淳风为挚友,见其在江岸,连忙令人停泊,然后上岸见礼。
李淳风及见沐清寒,想起自己打伤其师父,猜测他莫非是来寻仇,于是勒紧缰绳,等着沐清寒走近,还未等沐清寒开口,李淳风便说道:“我有急事去湘西,你我恩怨,可否择日了却!”
沐清寒闻言,一头雾水,笑问道:“李兄!何出此言?我们乃是挚交,哪有什么恩怨,你莫非拿我打趣?”
李淳风始终是一脸严肃,说道:“挚交不敢当,你我仅有数面逢缘而已,即如此!那就此告辞!”
说着李淳风就要离开,沐清寒叫住他,说道:“李兄不是要去湘西,我有小舟,可送李兄过江,李兄不会不敢吧?”
李淳风遂下马上舟,他看着沐清寒,似乎真的没有敌意,于是将自己打伤其师父之事说出,天薇仙子从旁闻言,说道:“我们此番就是来找柳生一剑朱三,他现在哪里?”
李淳风摇头只作不知,沐清寒也不再隐瞒,向李淳风袒露实情,说道:“我一直以为是师父救了我性命,还传授我一身武艺,没想到他竟然就是昔日,天山派的乱贼之首,据母亲所言,他是我父亲的同门师兄弟,也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后母亲又在乱贼口中得知,就是他这位视若手足的兄弟,在他酒中下毒,最终害了我父亲。”
沐清寒说时,不经意间神情激动,他此刻一心要找朱三报仇,只不过他知道一时半刻,是找不到此人,又听李淳风说打伤了他,自己便想拖延几日,即使找到他,也要等他伤好些,再亲自动手杀了他,免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于是沐清寒决定,同李淳风一起去湘西,李淳风则表示,自己此去湘西,有可能危机重重,所以不想让他们一起去,沐清寒闻言笑道:“李兄!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可视你为挚交,你若是不说湘西之行,危险异常,我还可劝,你一说自己要孤身入虎穴,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李淳风举起茶杯,看着沐清寒,说道:“我亲手杀了陷害我的兄弟,以为此生再不会有挚友,沐清寒!今日再算你一个,若是为兄弟,自当荣辱与共,若是背离,自当割袍断义,如果相害,犹如此杯!”
说着李淳风捏碎了茶杯,沐清寒则举杯一饮而尽,笑道:“那我可就叫你大哥,大哥!别人结义,都是桃园结义,跪拜天地,以酒献祭,死生同契,我们以茶代酒也就罢了,这可容可离,止于相害,可谓是清流,我指天发誓,若害大哥,亦如同此杯。”
说完沐清寒也捏碎了茶杯,于是二人同舟,一起前往湘西,时湘西地界,多为地方土司自治,朝廷虽然设有黔州布政司,但是对于湘西九司八部的人民,朝廷根本没有实际掌控,而湘西九司八部内,派别甚多,其中由以辰州四县,胡、阮、桑、瑜,四姓宗族最为强大。
且湘西上古秘术,仅为辰州四县子弟传承,故而他们也因为精通巫术,成为九司八部的首领,当下四县之中,有胡氏兄弟,即为胡亥和胡同,因为修炼巫术大成,故被推举为巫族族长,李淳风原本不知,而沐清寒却久居南方。
所以他对于湘西巫族,还是了解颇多,来到辰州后,李淳风发出密令,分布在黔州的锦衣卫暗哨,纷纷向着辰州聚集,此事也被黔州布政使探知,他也连忙派出府兵,乔装入辰州探查。
因此李淳风和沐清寒,才刚刚踏足辰州地界时,辰州四县的巫族子弟,个个都接到命令,严厉监察外族人,往来辰州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李淳风和沐清寒一行人,那格外耀眼的装束,立刻就被人暗中盯上了。
不过这也是李淳风故意为之,他大张旗鼓的进入辰州,然后打听巫族族长胡同所在,表示自己乃是朝廷锦衣卫,奉命督查前丞相胡惟庸之案余党,现在要缉拿胡氏归案。
此言一出,辰州子弟,皆不敢与他们搭话,就连客栈酒馆,也都不敢让其进门,但也立刻在辰州境内,闹得纷纷扬扬,除了胡氏之外的另外三氏,阮、桑、瑜,三族之人,一起派人招待了李淳风等人,并告知他们,胡氏子弟,多在巫县。
他们还暗中告知李淳风一件密事,就是胡氏一族,近些年来,悄悄囤积了上万具尸体,他们也都知道湘西巫术中,最厉害的莫过于赶尸术了,囤积上万具尸体,其心可诛,其意不言而喻。
于是李淳风和沐清寒,立刻动身赶往巫县,刚抵达巫县外,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里从内到外,堆满了棺木,沐清寒一连打开数个棺椁,每一个棺椁中都有一具尸体,吓得天薇仙子与仙侍们,个个惊怖的作呕。
当时巫县内外,已经没有活人可见,阮、桑、瑜三家,骗几人至此,便是想在这里杀人灭口,然后便可以任意宣称,这几个外乡人,误入正在发瘟疫的巫县,不幸染疾而亡了,随后一群手持兵器的巫族子弟赶到。
他们也没有黑衣蒙面,只是一脸杀意的朝着冲来,此刻锦衣卫也已经赶到,他们和巫族人冲杀在一起,李淳风、沐清寒、天薇仙子等,一起进入了巫县中,此时一位枯矮老者,拦住了几人去路。
那老者相貌狰狞,无比的丑陋,李淳风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圭峰谷的鬼医,随后又两人出现,阻断他们的退路,李淳风一回头,看见两人正是生死判官,鹿无生和鹤必死,自金陵城外一战,他们被李淳风打伤,后逃来湘西由鬼医治愈,眼下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天薇仙子一眼便认出了生死判官,她立刻对沐清寒说道:“少主!是生死判官,就是他们鼓动朱三等乱贼,他们便是血洗天山派的罪魁祸首!”
沐清寒大惊,拔剑指着生死判官,怒道:“是你们蛊惑朱三,毒害我父亲,血洗天山一脉?”
鹿无生看着沐清寒,惊讶道:“你莫非就是朱三救下的,那沐之痕的小野种,我早就说过,斩草要除根,老二!看来今日,要新帐旧账,加在一起算了!”
鹤必死道:“老大!当年若不是沐之痕一意孤行,我们身为明教掌教的生死判官,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没能亲手杀了沐之痕,今天就杀了他的小野种,以雪此恨!”
说罢掌生判官鹿无生,和审死判官鹤必死,一齐向沐清寒攻来,李淳风正要去帮忙,只见一位身罩黑纱的女子,她手持乌剑拦住前路,说道:“李淳风!我师叔在镇中等你,想要见你表妹,就跟我来!”
说完!那女子转身就走,李淳风看出她便是胡红衣,正自犹豫间,沐清寒叫道:“大哥!你不必管我,等我手刃仇家,再去帮你!”
于是李淳风尾随胡红衣,一路追到镇中,那里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四周摆下了刀山火海阵,而苗青青就被困在阵中,胡红衣狡黠对着李淳风邪笑一眼,然后飞身逃走了,李淳风瞧见表妹危急,立刻冲入了刀山火海阵中。
只是那刀山火海,远比李淳风眼见的要危险更多,那刀山成排,架于竹竿之上,随着阵法移动,且那刀都是巫族弯刀,锋利无比,密布于竹竿之上,往来移动,配合铁块煤炭烧红的火海。
李淳风一入阵中,地上火海煤炭的浓烟四起,犹如大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令其无法向前,李淳风此刻要想退出,也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看不见,但李淳风可以察觉,左右刀山横冲直撞,迎面劈砍而来。
虽然李淳风纵身躲过,但数次都是险象环生,刀刃几乎贴脸而过,不但有几段鬓发遭削落,衣服也被多处划破,而且火海的已经烫破靴子,双足直接踩在了烧红的铁上,李淳风忍着剧痛,凭借感觉,飞奔正心,朝着苗青青而去。
正当李淳风靠近苗青青时,忽然后背刀山刺来,李淳风凭着感觉避开,正当他以为已经躲开之际,忽然一柄弯刀刺入李淳风后背,刀刃穿透右肩,李淳风大惊回首,原来是巫王胡同,偷袭自己。
他一击得手,笑嘻嘻的跣足,逃入火海之中,似乎一点也不怕烫,李淳风不敢追击,他继续夺步向前,飞抵苗青青身边,解去她的穴道,便要带着她离开,但见眼前的刀山火海,又怎么会如此任其来去自如。
苗青青眼见李淳风重伤,哭泣的呼喊道:“表哥!你不要管我!快走!”
李淳风瞪着苗青青,怒斥道:“不准胡闹!”
苗青青强忍住泪水,不敢再出声,虽然害怕,虽然身处死生之地,但她此刻依偎在表哥怀中,却是自己回苗寨以来,最有安全感的一次,阿爹囚禁自己,只因为自己无意间听到,他和大伯、二伯联合谋害爷爷!
苗青青正自浮想联翩之际,李淳风已经抱着她,再度冲入刀山火海间,因为抱着苗青青,李淳风无法自如的闪躲,他的周身被刀山划破,身上遍体鳞伤,止不住的血流满地,双脚也被烫焦了。
此时巫王见状,他又准备过来偷袭,而李淳风吃一堑,长一智,已经早有准备,他利用刀山的移动,故意迎面撞了上去,巫王紧追不舍,他手持弯刀,准备再砍李淳风,忽然李淳风纵身一跳,迎面刀山向着巫王劈来,巫王大吃一惊,好在这是他设的阵法,他自是应对自如。
而且弯刀虽然锋利,巫王凭借巫术护体,那刀锋所致,竟不能伤及巫王皮肉分毫,不过他被刀山阻拦,李淳风则顺利的逃出了刀山火海,一离开此阵,李淳风就再不怕巫王,只不过此刻他也受伤不浅。
双足无法正常行走,浑身皆是刀伤,苗青青见状不禁泪流满面,李淳风替她擦拭,却无意将血涂在了她的脸上,李淳风说道:“本想替你擦泪,却把你抹成花猫了!”
苗青青听后,不禁扑哧笑了一声,然后哭腔的说道:“表哥!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没事吧?来!我背你出去。”
说着李淳风便由苗青青扶起,两人一瘸一拐的朝着镇外走去,忽然他们停下了脚步,眼前出现的一人,让李淳风和苗青青都惊呆啦,他一身武服,通体煞白,双瞳赤血,手如利爪,犬齿外露,绿发披肩。
此人正是尸化的白玉堂,他额头贴着黄符,周身外露邪气,站在两人面前,莫说是苗青青,就是杀人如麻的李淳风,也感到万分恐惧,随着晃铃响起,巫王从旁走出,他恭敬的向着白玉堂见礼,拜道:“巫族子弟,恭迎尸祖驾临!”
言讫,巫王转向李淳风笑道:“杨休传人,大明锦衣卫,哈哈哈,你本事不大,名头倒是不小,一来辰州就唬人,本座早就说过,我在湘西布下了十万阴兵,又有尸祖为帅,莫说是在湘西,在巫族,即便出了湘西,哪怕一统天下,又何足道哉!”
李淳风冷道:“我看你的口气也不小!就凭这具尸体,也胆敢妄谈江山,窥视神器!”
说罢!李淳风飞身向前,使出不死印法,直取白玉堂,那白玉堂不躲不闪,随着巫王摇动晃铃,便上前反击,李淳风凭借身法,连连击中白玉堂要害,但是白玉堂丝毫不为所动,他仅出一掌,便逼退了李淳风。
李淳风仍旧不信邪,他运起洗髓经,配合不死印法,准备以自身最强的内力,强行将尸体震碎,白玉堂依旧是不退不避,他起掌迎接,与李淳风互拼一掌,一人一尸,以掌力相拼,顷刻间,内劲四散,波及之处,墙倒树断,狂风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