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刀兴奋地策马过来,把长发辫子往后一甩,脸上两坨红扑扑的,零散的发丝凌乱地粘在颊边,眸光明亮得宛如星辰。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幺幺十万火急语速很快的对她说道:
“梨白病了,我得赶紧找大夫。”
宋一刀一怔愣,立马说道:“别急,你等着,我去给你带过来。”说完调转马头,马肚子一夹,就挥鞭向城里一溜烟跑去。
幺幺喘了口气。宋一刀,也就这点特别迷人。
看着宋一刀二话不说就跑远了的背影,幺幺稳了稳气息,忙掀起帘子进马车里面去。
凑到梨白跟前,见他还是昏迷不醒着,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转而变成暗淡的青灰色,他发烫的体温也降下来了,幺幺伸手一摸,他身上到处是一片湿凉。
这是什么情形?看样子好像是更严重了吧?幺幺心里更加没底,只能紧紧地握着梨白的手。
仿佛她这样握住,他就能好起来般。
她不想承认的心底,因为梨白突然的生病她慌神了。
心中依恋的神袛轰然倒塌。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病重了呢?
“梨白,梨白,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幺幺心里慌乱如麻,她声音里些微哽咽着:“我不许你有事,你给我好好的,回头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虽然能感觉出他对她隐约有隔阂,甚至是带点鄙视的,她也知道,她不像这个世界的女人一样大气有担当,她心里还是保持着前世里离世时那种十八岁的女孩子心理,娇气,耍懒,还有几分因为疾病带来的忧郁和早熟。可是她还是打定主意,不改变自我,这辈子依然胸无大志,就想好好的活着,他梨白不乐意看不上,那么她便还他自由,放他归去。
可是日子过着过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起初的对他不在意,慢慢到现在的,看到他生病,会心慌意乱,心急如焚。
两个人都变了。
失控了,一切。
马车停驻在原处,原野的风吹得很大,半人高的嵩草哗啦哗啦的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着,夜幕渐渐地被拉下来。车里面窒息一般的安静。
终于,马蹄踢踏声自远而近,宋一刀带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到来了。
她们撩开帘子进入马车,车厢里一下子就显得很挤。
大夫利索地上前摸了摸梨白的脉搏,眉头紧皱,脸上现出莫名奇妙的神色,又掀开梨白的上眼皮仔细地看了看,沉吟了半晌,又重新开始把脉。
幺幺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终于,大夫停下来了,她为难地看向宋一刀。
“无妨,你直说。”幺幺赶紧出声对着她道。
“这个……”大夫思忖了一下,才小声地开口:“这位郎君的病情十分奇怪,小人行医多年,也无法诊断出是什么疾病。”
啊?惨了。
幺幺双眸底处尽是惊慌。宋一刀脸上也显出奇怪的神色来。
“小人……医术有限,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女人许是被幺幺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便想告辞走人。
幺幺看向宋一刀,宋一刀有点尴尬,她呐呐地说道:“我那夫郎正好回了他爹家,这金城里,霍大夫是最好的大夫了。”
幺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金城里最好的大夫眼下也束手无策,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况且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又毫无前兆,她现在身处荒郊野外,对这世界又不熟悉,心里不仅仅是发慌,手脚还发凉无力。
“石敢当,这金城的大夫也没办法,你看……”宋一刀瞄一眼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眼下天又快黑了。
幺幺抖着手,往兜里摸了几次才取出银两递给大夫,说道:“麻烦你过来一趟了。”
这个霍大夫赶紧摆手推辞,说:“不用不用,这事我都没帮上忙。”
幺幺硬塞给她,说道:“你过来一趟也辛苦了。”
霍大夫左右推辞不过,有点羞愧地收了银两,想了想便对幺幺道:“大人,小人看这病十分怪异,小人从未见过。兴许京都里藏龙卧虎,有人能治好。大人切莫在路上耽误了时辰。”
幺幺眼眶泛红点点头,现在也只有赶紧赶去京城了,只是梨白这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宋一刀拍了拍她肩膀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安心赶路。我回去就去把老四接回来,他医术还是很好的。”幺幺拍拍她的手,没有说话。她只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嗓子眼跟堵了一样。
“那我走了,你保重。”宋一刀拍拍幺幺的肩膀,撩开帘子跳下马车,天快黑了,她和大夫得赶回城里去。
没有想到,她幺幺对一个夫郎那么看重。刚才看她眼里不自觉露出的焦急和担心,完完全全做不得假。石敢当啊石敢当,宋一刀心里暗叹,想不到你竟然要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看你还整天笑话我眠花宿柳不?老娘虽然花心,可活得潇洒啊。
幺幺目送她们离去,转头又看着梨白青灰黑沉的脸色,半晌才低声吩咐车夫:“回去,和他们汇合。”
车夫应了声,甩了马鞭,车子又疾驰起来。
天色完全暗黑下来之际,幺幺他们终于赶到了大队伍停驻的地方。
远远的有燃烧噼啪的篝火,还有食物烤熟的香气飘散,低语细碎。近前一看,原来是水烟烟,吩咐了他们扎下营帐,点燃篝火,虽然人多,但有人在烤肉,有人在烧水,还有人在检查马匹和帐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想不到这水烟烟,指挥起事情来倒是有模有样的。幺幺自己心里难受,见状也没多言,只是交代底下人好生听从水公子的命令,又弯腰钻进了马车。
怎么办才好呢?
是了,给喂点水吧。生病了就得多喝热水不是?
手足无措的幺幺端着水杯,抖着递到梨白嘴边,她尝试着喂他点水喝。
“哎哟,这水可喝不得!”忽然身后传来水烟烟急忙的阻止声。
幺幺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水烟烟媚眼弯弯,笑意吟吟,慢慢地说道:“姐姐,这你都累了一天了,还是将他留给我照顾吧。”
幺幺沉下脸,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我不累,你去休息吧。”
她怎么能将他留给阴阳怪气的水烟烟?更何况她看不见他只会更难过。
水烟烟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尖,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即便如此,姐姐也该吃点东西,总不能饿着到天亮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这一提到饿,幺幺的肚子就叫了起来。她确实是饿了,可回首一看到梨白现在这幅模样,她哪里还吃的下。
“等会儿吧。”幺幺说着,眼神专注地看着梨白,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水润樱红的光彩,忍不住又把水杯递到他嘴边。
“姐姐!”水烟烟忽而高声阻止:“千万不可!”
这下子幺幺停下来了,回头定定地看着他,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她心里涌起。
水烟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对着她说道:“我记得早年师父曾经讲过,大凡是奇怪的病,最好还是不要贸然喂东西吃,特别是水。”他随手又挑起胸前垂发缠绕玩弄在指间,眼神里忽地闪过冷冽:“否则,引起不必要的变化就麻烦了。”
幺幺心里一咯噔。
果然么?
再冷不过的声音从幺幺唇间溢出,她木然道:“原来是你!”
是他,什么奇怪的病症,哪有什么奇怪的病症?
可笑她!怪不得梨白总是说她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