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巴蒂斯特·勒什瓦里埃警员和皮埃里克·帕德鲁警员坐在一辆停在奥克药店对面的大众途安里,已经等了一小时了。早上8点他们就已经就位,玛丽安·奥格蕾丝千叮万嘱让他们一定要在店铺开门前就等在这里。
这是涅芝区唯一的一家药店。假设提莫·索雷有人帮助和保护,那么很容易想到,他的同伙会到最近的药房给他买止疼药。他们和拉罗什尔一起列出了可能用于缓解这位抢劫犯的伤口疼痛的药,不管哪个医疗咨询网站都会推荐这些药品。
碘化吡咯酮、抗生素、葡萄糖酸、洗必泰、利多卡因、破伤风类毒素、灭滴灵……
药店的女店员现在是他们的眼线。一旦有顾客来买这些药品中的任何一种,一等他走出药店门,她就会脱下白大褂挂在身后的衣帽架上。这是他们的暗号!接下来他们只要悄悄跟上他就好了。
前提是他会蠢到在涅芝区里找药……
吉贝和帕德鲁在蹲点的头一小时里原地安排好了一切细节。之后会有另外两个警察接替他们。奥克街依旧空荡荡的,只有零星顾客到药房买药,就好像整片区域的居民都商量好了在工作日一起睡个懒觉似的。
帕德鲁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根据附近的民警提供的数据,涅芝区的住户有26%为失业者。而在十八到二十五岁的居民中这个数字翻了个倍。那么这些找工作的孩子和成年人为了什么天杀的理由要比有工作的公务员起得还早呢?
吉贝按着收音机的按钮,直到收到一个电台。
他停在了101.5。
“亲爱的FM”电台。
帕德鲁好奇地看着他。
“认真的?”
丹尼尔·李维[51]大声唱着:“明天,将会是我们……”
“我婚礼上放的歌,”勒什瓦里埃警员笑着说,“现在我每次听到还是会发抖。”
“你吓着我了,吉贝……”
他向外看了一眼。街上依旧没有动静,连垃圾车都没来。猫和海鸥似乎临时接管了街角的垃圾桶。
“为什么?”
“不为什么!说到底,其实是因为所有事。你长着一张爱情喜剧里男主角的脸,吉贝。一张小痞子的帅脸。你是个警察!结果你过着邮局职员的日子。”
丹尼尔·李维继续声嘶力竭地唱着《想要爱》,让音乐剧的整个合唱团都显得黯然失色。
“抱歉,帕皮,我不明白。”
“妈的,吉贝,你要我把局里的人在你背后嚼的舌根子都跟你学一遍吗?”
“别。不用了。”
艾尔顿·约翰接在后面唱起了《你的歌》。勒什瓦里埃警员这回调大了音量,同时眼睛仍没有离开药房的橱窗。橱窗里,一位母亲一手一个领着两个孩子耐心地在收银机前等待。
帕德鲁没打算征求同事的同意。
“就说你老婆,玛丽·乔。大家都很纳闷你干吗跟那样的女孩在一起。每次你晚上出勤她都会烦你,一天给你打十个电话,辛辛苦苦忙了好几个星期终于结了个案子,要庆祝的时候她却要求你午夜前必须回家。你包办了所有麻烦事,照顾孩子,星期六买东西,星期日修补家什,平时要参加家长会……可关键是你的玛丽·乔不是什么世界小姐,你得承认!”
吉贝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惊讶地看着帕德鲁。
“你们真的在我背后说这些?”
“对呀。你是警队里最帅的,这是所有人在咖啡机前投票表决出来的。这片的所有女警察都把你当成梦中情人,“黄金单身汉”[52],还是穿着制服戴着绶带的那种!你的玛丽·乔肯定是使了什么阴谋。即使警长也比她性感!”
这一回,勒什瓦里埃警员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
“配上她裂成两半的鼻子尤其性感!你瞧,要是哪天玛丽·乔把我甩了,我肯定会找一个这样的女孩。”
“哪样的?有胆量的,是吗?”
“对,要是你这么说的话……”
“那你的玛丽·乔为什么会甩了你?”
“我不知道。因为我是警察。因为我的工作时间很混账,而我的薪水一文不值。”
帕德鲁眯起眼睛。一个戴着便帽、竖着领子的家伙刚刚走进了药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顾客,一边回答吉贝。
“说真的,你太让我吃惊了!你只需要做第一个找到多维尔抢劫案赃物的人,要是可能的话,在情人节前三天找到,然后拣两三样小玩意儿装进你的口袋里。”
亲爱的FM电台中传出了一首滚石乐队的老歌。
《染上黑色》。
吉贝调小了音量,没有回答。帕德鲁接着说。
“还有更妙的!你把这些东西悄悄送给另一个女孩,一个更漂亮、更温柔、更有挑逗性的……”
吉贝依旧沉默,仿佛在犹豫什么,然后,他突兀地冲对方眨了下眼睛。
奇怪,帕德鲁想。
他没来得及细想他的同事这个眨眼的深意,因为药店橱窗里面的女店员脱掉了外套,与此同时,戴着便帽的男人提着一袋药品走出了药店。
帕德鲁警员将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对准男人,调整好焦距,然后一下子放下了相机。
“我的天,是泽尔达!”
吉贝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他也认出了多维尔案的第四名劫匪,至少在大家的猜测中是如此。他以同样克制的动作离开了被装成普通车辆的途安,每个行为都谨小慎微,尽量显得从容不迫。
男人平静地走在步行道上。走过二十米后,他拐进了街角的一家杂货店。勒什瓦里埃警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而帕德鲁则穿过街道,向药店走去。
店里有十来个人徘徊在商品展示柜前,比街上和区办事处门口的人还多。阿列克西·泽尔达——如果真是他本人的话——停在了啤酒展示柜跟前。勒什瓦里埃凑过去,心不在焉地看着琳琅满目的朗姆酒牌子。
然后他愤怒地咬住了嘴唇。
上当了!
阿列克西·泽尔达将一小箱科罗娜啤酒举到他眼前。
两手都是空的……
哪里还有药品袋子的影子!
吉贝惊慌地环视四周。顾客来来往往。三个人在小收银台前排队。门口的步行道上,三个女孩正在水果箱那里挑水果。
勒什瓦里埃又朝泽尔达靠近了一些,以确认他的身形,看他是否在皮衣里藏了什么,但他其实已经明白了……
泽尔达已经把药袋子交给了一个在杂货店里等待的同伙!
某个他们还没来得及辨认出来的男人或女人。他们可能花上几小时或几天跟踪阿列克西·泽尔达,就像他们之前好几个月断断续续的跟踪一样,但他不会把他们引向索雷!
帕德鲁警员向药店店员确认了男人刚刚买的药品,包括无菌纱布、碘酒、微孔胶布。这些是用来对付开放性伤口的所有能找到的非处方药的最佳组合。与此同时,勒什瓦里埃走到了泽尔达身后。
他与对方背靠着背,鼻子凑在茴香酒柜台前,目光掠过利卡尔酒、51茴香酒和博杰酒,只在一瞬间回过头去。
身份确认了。
这个把科罗娜放在“亡命之徒”旁边的家伙不仅和多维尔案中不知名的摩托车车手极为相似,而且,他的便帽下露出了一只粗大的银质耳环,将他的左耳耳垂分成了两半。警员蹭了一下他,当对方的皮衣从肩膀上滑下几厘米时,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人脖子下方文了一个骷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