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恩,你疯了吗!”考渥压低了声音,一脸慌张的表情,张望着船舰周围。
铂恩把头别向甲板的另一端,一言不发地抽了抽鼻子。
“算了,没事的。”
哲宴拍了拍铂恩的肩膀,习惯性地释放器官,审视船舰的情况。
似乎是仍在安置其他小组,骑士们皆不见踪影,待迪尼也姗姗登船之后,才有几人陆续从船舱回到甲板上,领头的那位看见五人,有些意外地说:
“又见面了。”
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第二轮选拔的考官——领军桑霍。
而在桑霍身旁的三人,分别是那名蛾眉螓首的医疗者,接送他们来到此处的蓓拉乔,以及第三轮选拔的考官,红蓝异色瞳的锋奈!
——这艘船上的四名领军,竟全都和他们有所交集。
领军们饶有兴趣的眼神如同冰凉的手术刀,缓缓掠过他们的皮肤,令众人背后一凉,浑身鸡皮疙瘩,话也说不出来了。
“桑霍大人、蓓拉乔大人,又见面啦。”
瑞娜清了清嗓子,笑容洋溢地打破了沉默。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我是第三轮的考官锋奈啊。”
精瘦的锋奈耸了耸肩,状似伤心地撩起黑发,指着身边的女骑士说:
“这位领军大人叫阿芳蒙,你们也可以叫她阿芳噢。”
“注意您的言行,”蛾眉螓首的女骑士说,“初次见面,我并不想接受这样的外号。”
“嘁,你跟谁都是第一次见面吧?”锋奈眯着眼促狭地说。
阿芳蒙并未回应,兀自地走向上一层甲板,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指挥异兽,请诸位给新人安排住宿。”
“好,”蓓拉乔扬了扬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瑞娜说:“女孩跟我走,男孩就跟着桑霍去吧。”
“骑士大人,可以让同伴帮我拿行李吗?”
瑞娜苦笑地看着蓓拉乔,她的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右手拉着手提箱,左手还挂了好些不同款式的手提包。
“不行哦,赶紧跟上来吧。”蓓拉乔丢下这句话,朝着船舱内走去。
“那哲宴,这些你帮我拿一下!”
少女匆匆忙忙地转过身,亲手把几个提包递给哲宴,一溜小跑着消失在船舱中。
“剩下的人,跟我来吧。”
桑霍懒洋洋地看了男孩们一眼,领着他们从另一个入口,朝船舱内走去。
船舱内部有微弱的灯光,墙体有些发霉,呈灰白色。潮湿狭长的通道并非是笔直的,反倒像是正方形,每一面都有一扇房门,两盏壁灯,走道两头分别是楼梯和通往甲板的门。
四人跟在领军身后,各自怀揣着想法,只听见脚步声回响。在经过两个转角后,桑霍在第三扇房门前停了下来,淡淡地说:
“到了,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宿舍。”
白漆稍有剥落的木门,在微弱的火光下映着五人的身影,让他们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钥匙只给你们一把,弄丢了自己想办法。”
桑霍掏了一把黄铜钥匙,丢到四人手中,由考渥稳稳地接住。瞥了小胖子一眼,桑霍继续说:
“早上六点起床,熄灯时间不限,但每天分发的灯油数量固定。你们只能在这层船舱活动。
上层是我们领军住的地方,要求助先敲门;下层是货舱,装淡水、食物和工具,私自下去会受罚,甚至取消铁骑资格。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人的声音高低不一。
桑霍瞟了他们一眼,不紧不慢地消失在拐角处。
小胖子擦去手汗,深深地呼吸,将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旋开了门锁。
令众人有些讶异的是,从过道看,门是在外墙的正中央,但从内部看,门却是在房间的拐角处。
这是间正方形的宿舍,左右各有两张双层床,房间的一角还有张桌子,四张折叠在一起的椅子,一盏油灯。
“进去吧。”
趁其他人还在发呆的空当,铂恩先行进入寝室,将行李床铺安置好后,随口说了句“吹吹风”,便离开船舱,朝着甲板方向走去。
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哲宴轻轻叹了口气,把行李递给小胖子,说了声“我也去”,快步越过了走道。
船舰已经离港。
漆黑的海面上,空气潮湿而冰冷。除却船体棱角处的灯光,便只有寒凉的月色。
铂恩靠在栏杆上,出神地望着远处,身后的卢比肯码头已成墨点,视线的远处,隐约有其他船舰的身影。
海风吹熄了他脑中升腾的火焰,却未曾解开缠绕的迷思。
“在生我的气吗?”哲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直接用器官跟我交流就行了。”
“在生我的气吗?”哲宴也靠到栏杆上,一同望着远处。
“我不知道。”铂恩摇了摇头,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纠结的神色,“我不知道为什么院长要隐瞒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我是哪种人,你很清楚;考渥一向只认钱;迪尼常常被人欺负,难免危机感强;瑞娜从小就得到很多喜爱。”
哲宴拍了拍铂恩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
“你跟法瑞锡的感情是最深的,在我们之中,法瑞锡也是最偏心你。”
铂恩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否认室友的说辞。他很清楚哲宴说的是实话,只是……
“所以你真的觉得,院长真的与铁骑们合谋了什么,刻意隐瞒我们吗?”铂恩不甘心地问。
“不是我觉得,而是事实指向于此。”
“可是!”
“嘘——”哲宴指了指最顶层的船舱,示意铂恩小声一点。
“可你记得我们怎么得到《召唤觉醒法》的吗?是我故意被三人组霸凌,引来院长处罚他们才得到的。是我利用院长的正义感得到的!”
哲宴愣了愣,他本来想说:“或许那并非正义感,而是院长想要保证他们的‘完好性’,而刻意建立的规则秩序。”但是看见铂恩的双眼,话便哽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的确是矛盾之处,当时没人能站在你的角度上思考,”哲宴改口宽慰道,“所以当疑点接连出现,大家陷入慌乱也是情有可原的。”
铂恩脸上的戒备缓和了不少,金黄的双瞳披上了一层浅灰色,有些失落地说:“但你们的推断没错,院长应该真的有事瞒着我们。”
——这才是他愤怒的原因:他愤怒于同伴院长的不信任,但更愤怒于院长的隐瞒与欺骗,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笃信。
“不只是院长,而是院长和铁骑们,有事瞒着所有参加选拔的人。”
哲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说: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院长的好奇,还是为自身的安危考虑,我们都要调查清楚他们的‘阴谋’。”
“我同意,而且我们得尽快了。”
铂恩点了点头,郁结的困惑与愤怒终于消退,思绪再度清明。他眯起眼睛,凝望着黑暗深处,一字一句地说:
“恐怕这次出海,就是为了执行那个‘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