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许多回到日本的遗孤一样,小琪的爸爸妈妈在最初的兴奋过去之后,也感受到了生活的沉重。虽然日本是个富裕的国家,但这富裕是日本人的,这种富裕离他们这些必须从零做起的遗孤似乎还很遥远。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这个国度里不折不扣的穷人,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要想赶上其他人的生活水平,至少要苦干几年时间。当时,日本政府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归国遗孤,在川崎市宫前区有岛县有岛团地专门为他们建了一批房子,月租金只要1万3千日元,而其他地方的房租每月则要5万多日元。为生活计,小琪一家恋恋不舍地告别了东京,来到了川崎,住进了有岛县有岛团地的房子中,小琪进了川崎市北高读书。
最初,她家的日子是很苦的。妈妈由于日语学得不好,暂时不能出去打工,只能在家里做家务,爸爸先是在一家私人工厂做刨工,后来又去建筑工地做力工,每月只能挣20多万日元。这些钱只够用来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虽然他们从中国带回日本的衣服式样同日本的不同,已经不能再穿了,但爸爸妈妈还是很少添衣服。团地中早些年回日本的遗孤看她家困难,好心的阿姨们就把自己穿过的衣服找出来送给他们穿。整整两年时间,妈妈没有买过一件衣服,但爸爸妈妈却没让一件别人送的衣服穿在小琪身上,他们总是尽其所有,让小琪穿得时尚些,使别人看不出小琪是从国外回国的女孩。
爸爸妈妈对小琪的苦心打扮,使小琪很快就成了北高引人注目的俏丽的女生。当她那小巧而别具风韵的身影走进北高,当她用那张娇美的、乐天的脸含笑望向别人时,别人一下子就记住并喜欢上了她这个女孩。她读高一那年的秋天,他们班上一个叫斋滕信太郎的男孩爱上了她。那时,小琪家还没有自己家的汽车,每到放学时,斋滕信太郎都要开着车跟在小琪后面,让小琪坐他的车。斋滕信太郎说,他的家在小琪的家前面,他送小琪是顺路。后来,小琪偶然地发现了斋滕信太郎的家根本不在自己家的前面,因此拒绝了再坐斋滕信太郎的车,斋滕信太郎只好说出了他爱小琪。这使小琪内心充满了喜悦,她同斋滕信太郎的关系更密切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就如同一对恋人,同出同入学校,假日里还一同出去游玩,她真的很喜欢斋滕信太郎,喜欢他那张年轻的、棱角分明的脸和他那孩子气的笑。但是,当她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感情时,她发现她并不爱斋滕信太郎,原因是斋滕信太郎太具备日本男人的特点了。凭着少女的直觉,她时时都能感受到日本男人身上的那种冷峻,虽然日本男人笑起来脸上也灿烂明媚,但那一缕缕漾开的笑纹的余波都透着理智和冷静。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琪对日本男人放下心来,从里到外地亲近起来,还有日本男人那种工作狂的精神,那种总是催逼着自己干一番事业的劲头,都使小琪感到心里发冷,感受不到生活的温馨。正是对日本男人的这种感觉,使她对斋滕信太郎热了一段的感情渐渐地冷了下来。
和斋滕信太郎的恋爱失败以后,她竟十分想念起她出生并长大的中国,想念北国春城。她常常一个人用手托着腮发呆,她幻想着:假如她没有随父母回日本,像她这样的女孩,身边会不会出现一位宽厚如大哥哥一样的男孩呢?这个男孩一定会对她爱意浓浓,绝不会像日本男孩这样冷峻!想着,她掩口而笑了。正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接到了春城旧日同学打来的越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