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思考了好几天,终于答应了小琪的请求。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1989年4月的一天,小琪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去了东京都,到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给李丽萍办理护照。在大使馆里,她遇到了福州籍中国留学生周林。
那天,大使馆里有许多人,排到小琪办理时,由于慌乱和第一次办理护照,大使馆工作人员给小琪说了两遍表格的填写方法,小琪也没有听懂。在小琪刚要开口问第三遍时,她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把表格拿过去,替小琪填写起来。小琪看到伏案替她填写的人是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穿一件米色西装,一头乌黑闪亮的头发。青年男子把填写完的表格递给小琪时用中国话说:“小姐,填完了。”“你是中国人?”小琪惊喜地问。“是呀!”青年男子说,同时温柔而明朗地笑了,一双眼睛温和而友好地望着小琪的脸。小琪眼前一亮,这个青年男子多像小琪在中国初中时的一个同学呀!那时,那个男同学在上学的路上同她相遇或是在学校里单独在一起时,总是这样对她温柔而明朗地笑。来日本后,小琪曾经在无数次的梦中梦见过这个同学。小琪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激动。这时,那青年男子又温和而明朗地笑了,小琪觉得她的脸正热得烫人,不好意思地用手捧住自己的脸,对那青年男子鞠了个躬,离开了窗口。
已经办完了手续,小琪应该走出大使馆,回自己的家了。可是小琪觉得她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她不由自主地在大使馆里的沙发上坐下来,她知道她在等着那个中国的青年男子。她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那个青年男子,她看到那个青年男子有一张方正的脸,一个有力的下巴,两条黑黑的眉毛,一双大大的亮亮的眼睛,脸上的肤色微黑而健康,充满着青春的气息。“这是一个多么迷人的男子啊!”小琪叹息着,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时,那个青年男子离开了窗口,看小琪坐在沙发上,就走过来。小琪赶紧迎上去。青年男子说:“怎么还没走?还有什么没办完?”小琪笑了,大着胆子说:“我是在这里等着谢您呢!谢谢您啦!”小琪和那青年男子紧挨着坐到了沙发上。
小琪知道了这个青年男子叫周林,是福州人,1984年来日本,在东京国际学院留学,1986年学习结束后没有回福州,而是留在了日本打工。周林告诉小琪他已经27岁了。“为什么不快点回福州,回你的家,找个女孩子结婚呢?像你这个年龄在中国早就应该结婚啦!对吗?”小琪放出自己试探性的话,她真怕周林在福州或是在日本已经有了家,她的眼睛紧紧盯住周林的嘴唇。周林告诉小琪他还没有女朋友,他在福州高中毕业就读大学,然后就来日本留学。“这些年,我始终是不要命地奔忙,把女朋友都耽搁了。要是能在日本找个女朋友我就不回福州了,可是,谁肯嫁给咱呢?”周林的话,让小琪脸热心跳。
一个少女的真挚的初恋就这样开始了,是这样的强烈,这样的迅猛,这样的让人猝不及防。那天,小琪从家里走时跟爸爸妈妈说好,在大使馆办完护照当天就回川崎的,可是,她把这些都忘了,从大使馆出来后,她就跟着周林走了,她甚至连电话都没有给家里打一个。
小琪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样同意去周林在东京的住处的,她在周林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为难忘的一夜。第二天,她从周林的住处醒来时,看见阳光从窗外不可阻挡地射进来,光束是那样强烈、那样明丽。她突然记起了川崎市的家,心中不安起来,她十分依恋地、但又是急慌慌地同周林告别了。两个人抱头立下了今生今世永在一起的誓言。
从东京回来以后,小琪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她每天都在深夜里,在爸爸妈妈睡着了时往东京打电话,同周林交谈着,倾诉着对周林的思念。这种倾诉孩子气十足,但却是刻骨铭心的。听着电话中周林的声音,小琪常常不知不觉就泪流满面。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但小琪觉得足有五年那样长,她再也不能忍受同周林的分别了。一天晚饭后,她同爸爸妈妈谈了她在东京同周林的事:“爸爸、妈妈,我在东京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叫周林,我、我爱上他了。”小琪说着,因思念而使她的眼圈有些发红,她是那么热切地望着爸爸妈妈,希望爸爸妈妈接受她对周林的感情。可爸爸妈妈被吓呆了,他们觉得女儿还没有到恋爱的时候啊!女儿才刚刚19岁,正在读高二,而且正在驾驶学校培训,再有三个月就可以拿到驾驶执照了,在这样的时候怎么能谈恋爱呢?如果实在要谈,也得等驾驶证拿下来再说呀!当他们听小琪说周林是中国福州籍留学生,而且小琪除了同周林本人有一天的接触外,对周林家里的情况,甚至有几口人都不知道时,小琪的爸爸简直是震怒了,他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小琪想得到妈妈的同情,妈妈不同意的态度竟也十分坚决。爸爸说:“这简直是荒唐,你只同他认识一天怎么就可以爱上他呢?爱上他也可以,怎么竟然糊涂到对他和他家的情况一点也不想了解呢?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这样草率!”
其实,在爸爸的心中,是想让小琪读完高中,找一个家境殷实的日本家庭嫁过去的,这样既可以使小琪平静安稳地度过一生,也可以使他们这个归国遗孤家庭在日本本土有门直近的亲戚。小琪理解爸爸妈妈,他们都已人到中年,经历了许多生活的磨难,他们渴望在日本这个充满竞争、弱肉强食的国度里有一门亲戚。这至少会使他们在心理上觉得有些依靠,不会常常觉得举目无亲,无助而孤单。小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长久地流着泪。她同情爸爸妈妈,想帮一帮这对在日本的孤独的迟到儿。但是,她怎么能以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呢?她实在不愿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日本人,她不会习惯日本男人那种冷峻的。她又想起了周林,想起了周林那温柔而明朗的笑,小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要溶化了。周林比她大八岁,这一情况她没敢跟爸爸说,如果爸爸知道了这一情况会更加坚决地反对这门婚事的。小琪在痛苦中煎熬着,当她同周林分别第十五天时,她再也忍受不了痛苦的折磨了,她狠了狠心,做出了对不起父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