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的家很快就到了。她把靳冬引进她住的大屋里。拿出白纱布、黄药水,还有云南白药精心地为靳冬上药包扎。一股暖流就又汩汩地流进了靳冬的心窝里。他不禁又偷偷地看了老女人一眼。
老女人给靳冬的腿弯缠上厚厚的绷带之后,又给靳冬倒来了一杯热茶,然后坐下了。靳冬环视着发空的四周,随便地问道:“这么大个房子,几口人住啊?”老女人叹口气:“唉,现在就剩我一个了。”靳冬脱口而出:“哦,跟我一样。都空巢了。”老女人瞅瞅他,抿嘴一笑。接着她自我介绍姓厉,叫厉秋。靳冬便暗暗吃惊:怎么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秋字啊?这真是越来越像他的老伴了。一边介绍自己姓靳,叫靳冬。闲聊起来后,靳冬就知道了厉秋每天早上去沙坑边唱歌的原因。
春天那一阵子厉秋老觉得心里郁闷,老想跟谁倾诉倾诉。可是跟前又没什么人,跟谁倾诉呢?跟自个的老闺女倒是很贴心,可是,总不能什么话都向老闺女倾诉吧?后来听人说放喉唱开怀,去病又消灾。她觉得有道理,自己离江边也近便,所以就每天早上都去江边唱几嗓子了。反正也不是参加什么歌手大奖赛,唱好唱赖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靳冬夸赞她道:“别说,你唱得还真的挺好听哪。快赶上宋祖英了。”厉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好听啥呀,没把狼吓跑了就不错了。”靳冬笑道:“这个狼不但没吓跑,还跑你家来了。哈哈。”厉秋也哈哈地笑了,边笑边用心地打量了靳冬一眼。
靳冬告辞的时候,厉秋怕他行走不便,就搀扶着送他回家。靳冬的家比较远。他们走了很长时间,也唠了很长时间。一路上许多人都瞅他们俩。进家后,厉秋看见了矮柜上的那个黑框遗像,不由一愣:“咦,她怎么这么像……”她想说“她怎么这么像我呢?”可是不知为什么,最后两个字却没有说出来,转而笑道:“啊,她一定是你的老伴了。”靳冬笑道:“是的,是的。你俩长得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厉秋哈哈地笑了。
厉秋见靳冬下不了厨房,瞅瞅中午又马上到了,就又去帮他做饭。望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望着坐在身边笑吟吟的厉秋,靳冬还没吃呢,心里就热乎起来了。暗忖,还是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伴好啊。
靳冬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忽然他紧皱了一下眉头,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卖咸盐的是不是让你……”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因为眼前的毕竟是厉秋,而不是自己已故的老伴。厉秋已经领会到他的意思,却不以为然,问道:“你是说有点咸了?”靳冬微笑着点点头。厉秋说:“可咸中有味啊。”靳冬心里一动,“咸中有味”这句话太熟悉了,他的老伴生前就常爱说这句话。没想到……
靳冬很快就吃完了饭,接下来他就把有关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的危害性,头头是道地讲给了厉秋听。厉秋倒是很虚心,不但全部接受了,并且连连称赞道:“没想到,你的知识面这么广,这么丰富。”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样子。靳冬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厉秋清瘦的脸上也不时掠过一阵阵愉快的笑意。
靳冬由于腿上有伤,好几天都没有去成大江,厉秋索性好事做到底,每天都过来给他做饭,而且做出的菜来也不再那么咸了,还为他洗衣服,擦地……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闲下来时,厉秋有时还会唱唱老情歌。唱起《夫妻双双把家还》时,靳冬都会不失时机地接上董咏唱的那段。清泉似的歌声在屋子里回荡起来的时候,俩人就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靳冬的腿伤好了以后,厉秋却又发烧了。她要打电话告诉儿女们一声,她有三个儿女呢,从来也没得过他们的济,这回要让他们轮流来照料她。靳冬摆手说:“快别给人家添乱了,你是为了我才感冒的,还是让我来服侍你吧。”
于是,靳冬就又陪着她去医院打点滴。按时让她吃药,还专拣她爱吃的水果买。厉秋退烧后,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回江畔小区去了?可是这时心里边就涌起了一阵子的不舍。她觉得她跟这个老靳头的互补性太大了,她离不开他了。靳冬看出了她的意思,本想婉拒她,可是她太像他的老伴了,而且不仅相貌上像,名字上像,其他许多地方竟然也很像。只一个地方不像,就是从未惹他生过气。而这一点就更平添了他对她的眷恋。所以始终也没舍得开口。而且他还当着她的面把前老伴的遗像以及供品全部撤掉了,这一举动的含意,厉秋心领神会,于是就安心地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