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冬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厉秋,爱护着厉秋。她想吃什么马上就给她买什么,她想要什么马上就给她拿什么。跟她说话从不高腔大嗓,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她随时都会从他身边消失了似的。他觉得这样做对他是一种享受。他就像是吃了拌白糖的西瓜,心里总是甜丝丝、美滋滋的。
但是有一点让靳冬颇感不快,就是一段日子来,厉秋的老闺女总是把电话打进来找她妈,一聊就是老半天。厉秋总共有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儿子,生这个老闺女时她已经快四十了。老闺女才两三岁上,她老伴就因病过世了,她觉得只有老闺女才是她最贴心的人。反过来老闺女也把她当成了最贴心的人。想到这一层上,靳冬就理解了她们娘俩。但有时却又觉得老闺女频频地来电话,似乎带有一种骚扰的意味啊。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靳冬带上厉秋出远门旅游去了。在留迹于名山大川、神庙古刹期间,俩人你搀我扶,相敬如宾,谁见了谁都啧啧称赞。静下来的时候,厉秋常常念叨着自己的老闺女,说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通电话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他笑了笑,就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给老闺女打个电话。可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这一趟旅游让厉秋大开了眼界,而且余兴未尽,靳冬便说:“等过两年我还要领你去新马泰走一趟。趁现在还能动弹。凡是能去的地方咱们都去看看吧。人这一辈子尽量别留下什么遗憾。”厉秋心头一喜,但随即又推辞道:“别去了,别去了。”
靳冬领会到她顾虑的是什么了,便拍了拍自己的腰包,道:“是怕这个么?看看吧,还没有瘪到只剩两层布的地步呢。如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让它剩下了,让子女们为了争夺它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最后对簿公堂,那也是一种遗憾啊。”厉秋被他逗笑了。于是,她就像孩子盼过年似的开始了热切的期盼。
一天,俩人正坐在屋里闲聊,忽听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像是警笛的叫声。厉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在叫啊?”靳冬注意地听了听,噢了一声,转而卖起关子来:“你猜是什么在叫?”厉秋试探地道:“是警笛?”靳冬摇摇头:“不是。警笛的叫声像是在喊:抓住了、抓住了——这个像么?”厉秋注意地听了听,又道:“那就是消防车在叫了?又哪儿着火了?”靳冬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对。消防车的叫声像是喊:毁了、毁了——这个像么?”
厉秋重新屏住呼吸地听了下去,这回好像听出点什么名堂来了:“好像是在喊:完了、完了——”靳冬一边笑一边点头道:“对呀,这就是救护车的叫声啊。春秋两季,正是老年病多发的季节,不知谁家的老人又要完了、完了……”厉秋不由若有所思。
忽然,靳冬警醒地站了起来,说道:“以后咱俩应该一起出去锻炼锻炼了。总呆在家里早晚也会完了的。”厉秋面露难色,道:“锻炼是好事,可是也遭罪啊。”靳冬开导道:“自己多遭点罪,家人少受点累,省点医疗费,有益于全社会。”厉秋笑了,问道:“怎么锻炼呢?”靳冬想了想,道:“从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去游泳吧?不会我教你。”厉秋想了想,回道:“要游就你先游吧。等气温再升高一些的时候,我再去。”靳冬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于是从第二天起,靳冬又开始去大江游泳了。这天大早他来到大江沙坑边时,就听到游友们在议论:“咦,今年怎么没见到那个唱歌的女人来呢?”“就是,这么长时间没听到她的歌声了,还让人还怪想得慌呢。”“哈,你都想人家哪儿了?”“哪儿都想,怎么的?你还想说啥?尽管说吧。”“你这是在想入非非。不过实话说,我也希望还能听到她的歌声,一边听她的歌声,一边游泳那多带劲啊。”
靳冬暗自得意,想炫耀一下自己,说:“嘿,你们都不知道吧?她现在已经跟我过上日子了。”但是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又给咽了回去。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贪这个虚荣干啥。还是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