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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桑岫那张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化起妆来真对得起徐新欣的化妆造诣。今晨为桑岫化的这场妆,徐新欣是拿出十足诚意的。毕竟桑岫跟她交情不错。徐新欣今天主动要求陪桑岫同来。桑岫当然乐得有她陪同。二人于上午十点半光景来到约定地点:一家酒店二楼的西餐厅。签完到后,桑岫拉着蒙混进来的徐新欣找了个角落坐下。

今天来了三十多个女孩,其中不乏姿容出众者。却有一个女孩以另类方式引人注目:她带着两个助理独坐一隅;最关键一点,她年纪明显大过座中所有女孩。徐新欣偷偷跟桑岫说,“这个女的挺眼熟,明星?明星也想通过这种方式上三月七日的戏?”

不久召集人走进大厅告知大家,赖总要晚来一个钟头,他建议大家先在此用餐。免费,只要签个字就行。徐新欣马上小声命令桑岫,“一会儿我吃完,你签字。”

桑岫会意,像合谋的作弊计划即将开场似地冲徐新欣挤眉弄眼地笑了。

徐新欣清清嗓子,作贵妇状,喊来服务生,给自己点了足够她平时吃两天的东西吃了起来。桑岫看着就对徐新欣有点歉意。徐新欣来北京这半个月来,跟着桑岫每天简简单单地吃,没下过一次馆子。

一小时过去,赖峰还不出现。大家顿感无聊,一时间这西餐厅变得没有秩序。那位大龄参选女子,更是跟她旁边形似助理的二人打起扑克来。

坐在桑岫她们隔壁桌上的是个有点胖的女孩,她自嘲今天是代表微胖界来此参加复议会的。她给很多人自我介绍过了,说她叫米丫儿。

米丫儿性格逗趣,就这么两三个小时的工夫,她已赢得多数女孩的好感。这时米丫儿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微博逐一问身边女孩的微博名然后加以关注。

后来,米丫儿问:“你们都有贴吧吧?”

在场女孩没有贴吧的占大多数。米丫儿立即用一种如临大敌的语气说:“赶紧用自己的名字建一个贴吧!”

至于为什么必须这么紧迫,她叫大家俯耳过来。接着下来女孩们听到了一件不可谓不令人恐惧的事:

米丫儿有个同事的同学的朋友的妹妹,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呢,交着交着就和那男的分手了。这下坏事了,那男的真可恶,用女孩的名字在百度贴吧上注册了一个贴吧,他当管理员,然后在贴吧发那女孩不想曝光的各种丑照,并各种谩骂、诋毁,使那女孩很快在当地声名狼藉。她多次与贴吧管理部门交涉,申请注销这贴吧,但没用。就是不给注销。

“贴吧这样的地方,必须自己或自己的亲信管理,万一给那些想坏你事的人管理了,你就等着臭名昭著吧。”

座中竟有人经历过类似的烦恼,马上过来印证米丫儿的论点。米丫儿这下更来劲了,“管你明天能不能真的成为明星,从现在起都要把自己想象成明星,设想成为明星后可能遇到的烦心事儿,贴吧没建赶紧建,论坛上有不利于自己的帖子和照片,想各种办法能删的赶紧删掉。等真成明星了,要想处理就难了。”

别看米丫儿样子憨胖,对世事、世情她倒是通透。闲着也是闲着,陆续有女孩过来借用米丫儿的手提电脑建贴吧。多数女孩被那些建吧步骤搞得烦不胜烦,建了一半便不想建了。正好一个叫程芊的女孩是计算机高手,米丫儿便撺促程芊帮大家建吧。建好一个米丫儿就用一张纸把贴吧管理号和密码写好给对应人。

桑岫和徐新欣靠米丫儿最近,自然免不了被米丫儿的热情眷顾。桑岫历来是随遇而安的脾气,便应和了米丫儿。程芊给桑岫建贴吧的时候,桑岫随口和程芊聊了两句,得知程芊来自经贸学院,同她一样不是艺校生,在这个充斥着艺校女生的咖啡厅里,桑岫立即对这机敏聪慧、婉约的女孩产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米丫儿把写着桑岫吧主账号和密码的纸交给桑岫,桑岫随手把它塞进兜里。

广建贴吧的大业告一段落,大家围在米丫儿的电脑前搜看今天的娱乐新闻。其中一则跟《踏血》剧组选秀活动有关的新闻引起了她们的注意。说是被媒体冠以“史上最美宅男女神”的网络红人皇洛雅也参加了这一选秀,进入复议会名单自然是不在话下,关键是皇洛雅对拔得头筹信心满满。这则新闻还配了皇洛雅的嫩照、萌照、美照、近似艳照若干。女孩们把头从电脑屏幕前散开,目光纷纷向全场扫去,却没发现有谁像网上的皇洛雅。便认定这只是炒作高手皇洛雅的又一炒作。这时米丫儿已打开这则新闻后面的评论,被逗得开怀大笑。

米丫儿边笑边说,“这条评论真是太有才了,给你们念一念。”便念了,“还宅男女神呢,跳大神还差不多。叫什么皇洛雅,自己还觉得这名儿起得特有内涵吧?没见我嘴巴一不留神就叫成了皇老鸭吗?就你这样儿的,做成老鸭汤给谁都不会喝直接就倒下水道里去了,还想拿下《踏血》女一号,洗洗睡吧。”

米丫儿是学播音主持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可是,她刚读完,却感觉有人站在了她身后。一扭头,便见那位年纪偏大的女子脸上凶神恶煞般的表情。随同这大龄女而来、疑似助理的那一男一女立于其左右。

“叫你骂!叫你骂!”照着米丫儿的脸,大龄女就来了一巴掌。

米丫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咧开嘴无助地哭了起来。

徐新欣看不下去了,猛地站了起来,走向大龄女。

“这么说,风靡网络,叫男人们忍不住对着电脑打飞机的皇洛雅就是你啊?”徐新欣说,“你网上那些照片PS了不止一百道工序吧?”她飞快地拿起手机,“咔嚓”,给皇洛雅来了一张照片。然后,徐新欣举起手机来,给皇洛雅看她手机屏幕上那张因愤怒而畸形的女人脸。

“我要把它发到网上去。”

皇洛雅惊恐起来,向跟随她的那一男一女使了个眼色,那二人立即扑向徐新欣来抢那手机,徐新欣惊怒地躲闪,眼看着手机要被夺去,她放声尖叫起来。

一直远远坐在另一隅,相对更出众的一个女孩此时站起身,向这里走来。跟皇洛雅以大龄、行为特别在这个场合引人注目不同,这位叫梦可的西安籍女孩的引人注目来自于她的天使面容、性感身姿和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谁都没看清梦可是怎么出手的,厮打者中唯一那位男性的手臂已经被梦可扭成了麻花。众女孩望着正扭住那男子但仍保持优雅仪态的梦可,纷纷发出赞叹之声。皇洛雅惊在那里,恼羞成怒地干瞪着梦可不敢作声。梦可这才推开那男人,取一个更优雅的姿态站好,冷静地说:

“我们是过来打架的吗?啊?希望大家自重!”

女孩们醒过神来,对梦可抱以热烈掌声。

徐新欣突然就觉得自己沦为了被揶揄的角色,这让她心中恼恨。抓起包来,不跟桑岫打招呼,她向外冲去。冲出去几步她跑回梦可面前,不甘心但无奈地瞪着她。梦可之美,令她自叹弗如。但徐新欣不知哪来的恨,冲梦可吼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过来做梦的。但我还真的是过来打架的。祝你们个个成为花魁,晚上做梦笑死。懒得跟你们这帮人玩儿了。我撤!”

言罢呼啸而去。桑岫被徐新欣这一出弄蒙了,不知如何是好。闪念间她向着徐新欣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反正她也不是为了通过复议会来这里的,光景也看过了一些,跟着撤吧。

徐新欣已经奔下楼梯的时候,桑岫则刚追到楼梯上方。她正待扶着楼梯往下奔,就见楼下大堂里斜刺里穿出一个人,截住了徐新欣。正是先前的召集人。

“不要走!”

此时的徐新欣心里对三月七日影业没什么想法,当然可以很傲慢,可以无视这貌似暗含潜台词的挽留之语。她藐视地瞟着这召集人一眼,说:

“不好意思!我是早就被你们淘汰掉的。我不走干吗?”

召集人淡定一笑,依然请徐新欣留下。并拿出对话机,小声喊话:“赖总,您可以来二楼了。”

然后他就站在原地,接过身旁一个工作人员及时递过来的话筒,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对身边二楼的女孩们以及他身边的桑岫、徐新欣宣布:

“各位演员,你们好!让你们久等了。现在我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赖总马上下来宣布通过复议会、下周起就进入《踏血》剧组女角训练营的十位女演员名单。”

还没选过呢?怎么就选定了?众女孩讶异万分。召集人马上为揭开谜团:

“是这样的!”他说,“刚才二楼的咖啡厅,就是你们的表演舞台。赖总和导演一直在酒店的监控室全程观看你们的表演。通过你们刚才的表演,赖总和导演已经商议出复议会结果。现在我们有请赖总到二楼来宣布结果。”

他仰起头。女孩随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螺形走廊三楼位置上,一个高大、挺拔、精壮、一脸逼人英气的中年男子由四名保镖护驾,向二楼走来。此人无疑就是传说中的影视大亨赖峰、赖总、“疯女郎”们的操盘手了。

徐新欣跟桑岫耳语,“真没想到,赖峰这么帅!”

桑岫正被这一场堪称跌宕起伏的事情弄得有点回不过味来,忽然觉得,娱乐圈真的太考验人的心脏功能了,她是绝对不适合这个圈子的,想着她便想起手头要写的课题规划方案来。这时赖总已经走到二楼吧台处,接过麦克风准备宣读名单。

在他宣读名单里的十位女孩,包括梦可、米丫儿、程芊、桑岫。

念完九个女孩的名字,最末这一个,因为复议会花名册上不见其名,赖总只好直接叫那召集人把她唤到大家跟前。她就是徐新欣。

徐新欣觉得,在她这二十二岁的有生之年里,那个她被意外拉到一众女孩视线中心、蓦然听到这个叫赖峰的名流男子说出“最后一位入选者就是她”的一刹那,她必将永远铭刻在心。这代表了她向新一种人生、她自小渴盼的人生迈出了第一步。等她从众人目光中傲然走回到桑岫身旁,她已经决定:从今天起,她正式改名为徐新星。

她也会永远记得,当她与这位影视业的著名金主距离极近的那短短一刹那,她的心跳莫名加速。这个男人周身散发出的成功气息、他卓然挺拔的身姿、他干练沉着的眼神、他斧凿般的长方脸,令她感觉芳心瞬间被他俘获。她甚至想,如果选角大会那天赖峰亲自到场,她绝对不会被淘汰。

离开酒店回去时,桑岫和从前的徐新欣现在的徐新星碰到了陈老师。之前陈老师陪着赖峰和导演钟远达,在监控室一起审看女孩们的“表演”来着呢。陈老师身边跟着一个清矍、斯文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朴素,神情拘谨,看起来陈老师和他很熟。

此男子叫哑鼓。电影《踏血》改编自一部未出版的小说,而这部小说的作者正是这个笔名为哑鼓的男子。这一天哑鼓一直在螺形走廊的四楼坐着。坐在那里可以将二楼咖啡厅里的情形一览无余。陈老师今天把他拉过来的目的,是想让他感受一下生活中的戏剧,好给他的创作添点儿灵感。一个多月前哑鼓加入了《踏血》担纲编剧工作。陈老师是早前跟哑鼓洽谈小说改编协议的人。

礼貌起见,桑岫主动向陈老师打了个招呼。她打招呼的时候,哑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似乎也看见了他,礼貌地向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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