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已经晚上11点,阿芳、张云、李佳怡一个也不在。这些家伙,又到哪儿疯去了,也不知道累吗?
我冲了凉,把电视打开。这台24寸的电视是李佳怡从她姐姐那里淘来的旧货,现在成了公用设施。这样的公用设施还有几样,张云买了个梳妆台,阿芳弄来一组旧沙发。我则买了个小冰柜。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给塞得满满当当。幸亏是上下铺,否则四个人还真挤不下。
信子曾考察过我的住窝,她说,你不如搬过来,和我合住。
的确,与我们这儿比,信子的住处算得上是豪宅,一个人享用三十平米的小屋,卫生间、厨具,一应俱全。信子风格独特,她房间不摆沙发,地板上铺着一层米色花纹的塑料皮,上面随意扔两个蒲团。床也是席地而放,没有床架。我怀疑她是韩剧看多了,也开始韩化了。
我没领信子的好意。一则,路远,从她那儿到美容院要好几站路,再则,她那里虽好,毕竟是她的空间,她又老爱管人。
信子拗不过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我每周末过去住,大家说说话,看看碟。她很寂寞。
其实,谁不寂寞呢?只不过我寂寞的时候更喜欢出去寻欢作乐。就像阿芳、张云那样。
打开冰柜,早上买的一只西瓜难得还剩一半,我端出来,用勺子一下一下舀起来。很冰,真爽。
钥匙开门的声音。是阿芳。
李佳怡她们呢?
李佳怡去她姐家了。是了,我怎么忘了,她一有空就要去她姐姐那儿的。我们这个宿舍只是她的临时旅馆。好在她有个姐姐,不和我们鬼混。
张云呢?你们不是一块走的吗?
阿芳瘪瘪嘴说,单溜了。下午一起去网吧,Q得起劲,和网友约着一起吃饭去了。
你干吗不跟着一起去,让她单刀赴会。我们的原则向来是有饭同享,有乐同当。
嘿,怕什么,人家是沙场老将。而且,我明天还要上早班呢。阿芳打了个哈欠。其实,她一贯是个夜猫子,若有人和她疯,一晚不睡也是可以的。别看平时,我们教导客户,美丽的女人是睡出来的,一定要注意睡眠,可轮到自己又是另外一套了。好在,她们还年轻,有本钱挥霍,不像我,已经是二十九岁的老女人了,吊带裙也是穿一天是一天。报纸上都说了,三十岁以上的,肥胖的,皮肤不好的,都不宜穿吊带裙。去他妈的,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
看看,我买的吊带衫!我擦擦手和嘴,背对着她,换了衣服。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瘦嘛。阿芳懒洋洋地说。
看她这样无精打采,我也兴味索然起来。
洗洗睡吧。
我爬上上铺的床位。这个宿舍,我是后来人,当然只好睡上铺了,以前这张空床堆放的是杂七杂八的东西。老板很会利用空间,我的到来不用让她多出一份房租。
第一次她们带我上这儿,我有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十八九岁,回到在卫校读书的年月。那时,不就是六人一间的集体宿舍吗?绕了一大圈,一切又重头开始。
她们私下里嘀嘀咕咕,抱怨金老板小气,房子已经够小了,还再塞个人进来。
我装着没听见,现在,只要有地方住,哪怕就是悬在空中放张吊床我都愿意。刚来的时候,10元店我不也住过吗?
其实,我很佩服金老板,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开个美容店够不容易了。四十岁了,还是单身,把青春都用在美化深圳人民的脸上了。
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比有一个男人更靠得住。我要向她学习。
对她的感激还来自于她对我的宽容。我其实并没有美容资格证,在卫校,我学的是普通护理。金老板却收了我,她说你有一双灵巧漂亮的手,还有,你的脸比较有说服力。
在丽人坊干了两年,我终于混到了一张美容资格证。在众多不同的脸上,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现在终于成了老手。点名要我做的客户也越来越多。金丽华为笼络我,把月薪从1000元涨到了1500元。比张云她们还多两百。
一千多元的工资说起来都丢脸,连信子的一半都没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深圳是个人才荟萃、高学历成堆的地方,我一个小小的卫校毕业生能找到事做,已经要磕头烧高香了。丽人坊的美容小姐也有不断流动的,可是流来流去都还是在这一行。我问过了,流到哪儿工资都差不多。除非像金丽华那样,从美容小姐做成美容老板。谈何容易!纪子轩曾说,他有个朋友开诊所,可以给我介绍介绍。如果能到诊所,那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纪子轩的话无疑就像黑暗中的灯塔,让我看到了前路中的一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