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雨,林立章抱头坐在空荡荡的大会场里。台前的横幅浸润了潮湿的空气,不再忽忽悠悠地飘动。不知是谁在门外喊道:“林厂长,叫你到小会议室去广林立章咂了一下腮帮子,向门口挪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冲到台前,举起长条凳把那横幅拉了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
他没有去小会议室。厂子破产新闻发布会之前,市委组织部已经和他谈了话,对他的处理意见是就地免职,不再安置。而且发了红头文件。今夜的电视新闻和明天的市报头条,肯定也是这一消息。他知道再去会议室,对他仅仅是礼仪上的安抚。
不是被雨水浇醒,他几乎忘记了憋着一泡长尿。天不亮他就独坐客厅,一杯接一杯地喝水,压迫着心慌意乱的情绪。低头坐在台前时,他还是用喝水掩饰着屈辱和尴尬,用不停端起的茶杯抵挡记者手中的照相机镜头。
从厕所出来,他看见几辆卧车已向大门外驶出,送行的只有杨宏绪。杨宏绪保持着惯有的毕恭毕敬,车不见影子了还摆动着手。
林立章无言地走到杨宏绪身边,皮鞋踩踏地面雨水的噗嗤声使杨宏绪回过头来。杨宏绪咧嘴想笑一下:“他们走了。”林立章也回报一个微笑,语气却不无嘲讽:“没说明你的去向?”杨宏绪很矜持地抿了抿嘴唇,刚才市上领导征求他的意见;或提前退休或换一个单位给一个巡视员的角色。他的最后决定是在这儿组成一个看守内阁。“你疯啦!”林立章多少有些冲动,“换一个单位不一定就是阳关道,但毕竟比这儿好!”杨宏绪说这几天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论到这个厂子的时间,他比林立章还早三年,可是林立章被就地免职,不能动窝,他自己却有退路可走。这不公平。这儿还有几百号工人,他的家还安在这儿,换一个单位已不可能再分房子,他每天从这儿出进,工人们还不当面吐唾沫。这种考虑不算高尚,林立章还是真的感动了。